北方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寒意。

    天刚蒙蒙亮，焦智源就起来伺候牲口。大家族自从二十二世分家之后，每家都维持在小富即安的状态。

      不到三十岁的他，从十七岁娶亲之后，已经当家立事十年。习惯早早起床，铡草，拌料，扫院子，再去村口的老井里挑水，把灶房的水缸装满。

    老井的井口直径约两米，水位也就一扁担深，打出的水，清澈甘甜，供应村子里的人和牲口用水。

      井台没有任何防护栏，井沿是用青石砌成。站在井边用扁担的钩子勾住桶，左右摆动桶，等桶越摆越快，倾斜到一定幅度，再猛的向下一沉一提，满满一桶水就盛进了桶里。

      打水是个技术活，弄不好，桶会掉下去，或者只盛半桶水，所以每家每户都手把相传这项技能给自己的孩子，这些孩子大约十三四岁左右就熟练掌握这项技能。经常能看到半大的小子，挑着满满两桶水，一滴不洒的，随着扁担的“吱呀吱呀”的声音，稳稳当当，匆匆走过。

    通常，水缸添满的时候，焦高氏也已经做好了早饭。农村人一日三餐，通常不会犯愁吃什么，也不会去过多关心吃什么，没有特别的花样，通常都是有稀有稠即可。

      吃早饭时候，焦国山嘱咐大儿子，进城去给还在上学的二儿子，焦智盛送粮食和换洗的衣服。

      焦智盛今年十九岁。那个年代，上学和结婚是两件互不影响的事情，通常都是在十二三岁时候，由家族长辈出面，给门当户对的两家孩子定下亲事，十六七岁的时候三媒六聘之后，成亲拜堂。

      他的妻子焦吕氏，来自十里外的一户家境殷实的本分人家，模样生的清秀，皮肤白净，裹着小脚，不识字，是个思想封建保守的女子。

      焦智盛一开始刘对这门婚事极其反对，他是个接受过西洋教育的先进分子。骨子里就看不上这些传统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直到腊月初六，成亲的头一天，焦国山亲自跑到学校，把不情愿的焦智盛带回来拜的堂。

      成亲那晚，焦智盛连焦吕氏的红盖头也没掀，与她无言对坐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回学校，再也不回家，那阵子，性格倔强的焦智盛就是假期也是躲到同学家里。

    焦吕氏就这样，成亲后整整半年，没有再见到丈夫一眼，她没有闹，也没有追问过焦智盛的下落，一心侍奉公婆，操持家务。除了见不到丈夫，她与其他焦家媳妇没有什么两样。

      这期间，焦国山去了几趟学校，都没见到刻意躲着他的二儿子。

    初夏，焦吕氏的娘家弟弟来接焦吕氏回娘家探亲，这一住就是小半月，焦国山心里没底儿了，他派长子焦智源套着马车去接焦吕氏，傍晚时，空车而归。

      焦国山坐不住了，拿着鞭子，带了三个壮劳力，在焦智盛学校蹲点三天，终于抓到了半年没露面的焦智盛。当把焦智盛强扭回焦氏宗祠时，焦国山心里的怒火已经无可忍耐。这个忠厚老实言语不多的汉子，实在不知道怎么交流才能收回儿子的心。

      他高高的扬起鞭子，狠狠的抽打这个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让他跪在宗祠里反思。焦氏家族后代子孙至孝，家规首条就是遵循孝道。

      这件事惊动了三老太爷，还有焦智盛的启蒙先生老秀才，两个八十多岁的长者，紧赶慢赶。到祖伺的时候，焦智盛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他们一边呵斥焦国山，夺去他手里的鞭子。一边把看热闹的人驱散。

      那天，两个老人，关着门，一直与焦智盛交谈至深夜。没人知道他们交谈的内容，但是焦智盛走出祖伺时，泪流满面……

    后来，背上伤还没有好利索的焦智盛，在焦国山的带领下，套了辆马车，亲自去接回了焦吕氏，这也是他与焦吕氏第一次见面。

      直到半年后，焦吕氏有孕在身之后，焦国山才放焦智盛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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