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的姻缘劫—1
腊月初八北方的深夜,天气寒冷到了极点。
伺候庄稼的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冬季又是农闲的季节,人们往往是天刚刚擦黑,就齐刷刷缩进厚厚的被窝里,一来暖和。二来省煤油。
而此时,仪城正西二十里,焦家村,焦家智字辈,长房小院的西屋里,昏黄的光透过纸糊的窗户,里面还传出断断续续的嘈杂声。
说是亮着灯,也不过是煤油灯发出豆大点的火苗。其实更多的光亮来自于屋里的那堆为了取暖正在燃烧的麦秸。焦高氏,此刻正赤裸着下半身坐在一块硕大的土坯上面,土坯又凉又硬,硌得整个后背都是麻的,她上半身穿着一件蓝表红里的夹袄,脚下铺着厚厚的黑灰色的麦秸灰,在等待一个新生命的降生。
疼痛,寒冷,哆嗦……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也没有精力去流泪,只想快点结束,可是她却眼泪不停的流啊流,那堆为了取暖而燃烧的麦秸散发出的烟,实在是熏的她睁不开眼。
如果说一个孩子的出生,是呱呱坠地,或哭声嘹亮的打破安静的夜空的话。那么焦高氏的孩子出生,没有这些,只听到“噗通”一声。麦秸灰堆里,一个身上沾满麦秸灰的婴儿,蠕动着……
瞬间,就轻松了,世界又变得美好了。已经生过两个儿子的焦高氏知道接下来的流程,就半坐在土坯上,等待着一直守在旁边的产婆小码上场。
小码大约二十三四岁模样,唇红齿白,发髻梳的一丝不乱。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的小码,干净利落。与传统那种满脸皱纹,死气沉沉的接生婆是如此的不同。十里八村的孩子,大多都是她的母亲老码接生的,她的接生手艺也是传承自母亲老码,顺便从她母亲那里传承了接生婆小码的名号。
小码看了看麦秸灰堆里的那个蠕动的小东西,先是长长的打了个哈欠之后,两眼泛着泪光,然后左手迅速端起桌子上的白瓷碗。猛的灌下一大口高粱酒,对着右手里的剪刀喷了一口,“噗”声音又长又细,再熟练的伸手一抻,最后“嘎吱”一声剪断脐带……
处理完脐带,她伸出一只手抓起婴儿的双脚,就像抓起一只鸡一般,腾出另一只手“啪啪”抽了几下婴儿的屁股,婴儿没哭,只是伸出胳膊在空中乱抓了几下,这让接生多年的小码感到有些意外。
焦高氏的婆婆端着油灯,颤颤巍巍扭着身子走过来,把煤油灯对着婴儿屁股照了照,灯下黑,没看清,老码这才想起什么,伸手朝婴儿双腿间摸了摸,顿时两眼放光:他娘,这怪货是个犁地的,带把。
焦高氏听完心里马上就得意起来,她知道那“带把”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给这个自明朝起,就有族谱记载的焦姓大家族又添丁了。意味着不出一刻钟,婆婆会旋着小脚,扭着身子给她端来一碗盛满整整十个荷包蛋的红糖水犒劳她。意味着自明天起,未来的三天里,那些家族没有生男丁的妯娌们,会带着羡慕的目光在她床上坐上一整天,就为了沾沾她生男丁的喜气……
这个出生没有啼哭的男婴,就是我的七爷。焦高氏是我的太奶奶。
七爷的姻缘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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