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和孩子一起散步,孩子突然指着一个女孩脚上穿的白布鞋对我说:“爸爸,你知道这双鞋多少钱吗?”我看他一眼,说:“不是一双普通的布鞋吗?难道很贵?”孩子抬抬眼,说:“要一千多元呢!”孩子怕我不信,又讲了同学阿城买鞋的趣事。
阿城的外公带阿城去逛街,说:“孩子,你看上什么就跟外公说,外公买给你。”结果阿城要了一双白布鞋。外公询问了价格——一千五百元,付钱时双手抖个不停。
孩子们当做趣事来讲,他们很难体会曾在物质极度贫困的生活环境中挣扎的长辈们的心情。我也想到了自己儿时关于穿拖鞋的趣事,就边散步边讲给孩子听。
小时候,农村的孩子(大人也一样)一般白天是不穿拖鞋的,只有在晚上上床前,洗完脚后才穿。甚至有一些多孩子的家庭,孩子洗完脚,水擦干,不穿拖鞋,直接抱到床上,因为没那么多拖鞋,不能“人脚一双”。
当然,白天也穿,只有在买新拖鞋的时候。
有一次,爷爷给我买了一双新的人字拖鞋,白底绿带,小小巧巧,清新可爱,我很喜欢。家里大人都交代我要爱惜,白天不能穿出去。但是,孩子的心大人是不懂的。我得穿出去让阿海、阿形他们看看。
于是,在爸爸、妈妈、叔叔、婶婶上田的时候,我穿着崭新的拖鞋,避开爷爷奶奶,悄悄地从后门溜出去,找小朋友们玩。远远看到他们,我先咳嗽几声,然后把拖鞋拖得“啪啪”响,大摇大摆、得意洋洋地走向他们。他们顿时安静下来,停下了玩闹,伸长脖子,盯着我的新拖鞋,眼睛久久不挪开。突然,“让我们试穿一下”,阿海叫了起来。小朋友一下子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我,露出讨好的神情。我故作深沉,如将军阅兵似的,凌厉的眼神从他们脸上扫过去。然后指着他们的脚,摇摇头。不愧是玩伴,有默契,他们意识到脚太脏了。有的在旁边的青草上蹭一蹭,有的用手拍一拍,有的拿起散落的稻草扫一扫,脚干净不少了。于是我的新鞋让他们给轮穿一遍,大家都说好穿。
几天过后,不少孩子有新拖鞋,都偷偷穿出来亮相。有一次下雨天,大家过泥巴路的时候都不愿意把拖鞋脱下来,要比一比谁的拖鞋好,谁的“轻功”高。于是不管鞋底被泥巴紧紧粘住,双脚用力拔啊拔,拔啊拔,结果坏事了。有人拔出拖鞋却也用力过猛停不住,摔到泥巴里;有人把人字形的带子都拔出来了,一脚腾空,站不稳也滑倒了;甚至有人把带子拉断,双脚直接跪在泥浆里。一时间,泥浆里鬼哭狼嚎,撞成一团,等站起来的时候,一只只像小黄牛。大家狼狈不堪地提着拖鞋,找到小水池,冲冲洗洗,然后灰心丧气地回家。大家都有心里准备,回去后皮要绷紧一点,免不了一番打骂。
一双人字拖,本来就不那么耐用,再经少不更事的孩子三番五次地拉扯,人字形带子很容易断开。断开后,拖鞋就不穿了吗?不。爷爷自有高招。他把铁片一端放进灶膛烧红了,然后把断开的口子拉起来,抵在中间的红铁片上,不顾一股刺鼻的塑料味冲进鼻孔,等口子软了糊了,就把两个口子接在一起,紧紧按住,让糊糊的地方糅合这一起。不一会儿,口子凝固了,断口接上,用水冷却一下,可以穿了。后来,人字形拖鞋带又断了好几次,断几次就接几次,在带子不够长的时候,我想该买新的了吧,没想到爷爷变魔术似的拿出一段旧的带子添加进去,一接,又成了,我大失所望。后来看到了电焊,突然明白,原来带子是用“火焊”。是先有“火焊”还是先有“电焊”?我想,“钻燧取火”的故事谁不知道?肯定是先有“火焊”再有“电焊”。曾经为自己的伟大发现沾沾自喜,逢人就说。
经过“火焊”后的人字拖太难穿了。那一个个接头就是一个个硬结。吃甘蔗吃到结的时候不好受吧——淡而硬!脚碰到结的时候,感觉又糙又硬,把脚磨得很痛,不喜欢穿了,要把它穿坏容易,但要阻止爷爷这位“火焊”高手不容易。可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的脚没有“奔头”啊!
于是我的小拖鞋经常不翼而飞。每当洗脚前我对爷爷说,我的拖鞋不见了,也许被老鼠或猫给咬走了。爷爷说没关系,然后拿着手电筒,拉着我的手,房前屋后找个遍,每次都找着了:有时在房子角落,有时在侧门背后,有时在柴垛底下,有时在腌制芥菜干的瓦罐后面……“姜还是老的辣”,我知道我是斗不过爷爷了,只能“认命”了。但当我看到堂伯家的那么多孩子,拖鞋只能轮流穿时,我又庆幸有一双属于自己的拖鞋。
最后,是怎么换新拖鞋的,竟然没印象了。
回到家里,打开电视,刚好看到《爱情保卫战》中的女嘉宾——一个年轻的女孩,每一次相亲都要穿一双新鞋,回来后,如果觉得与该男孩没有再发展的必要,就把新鞋子收到柜子,反之,就摆在外面备用。与不同男孩约会,穿不同的鞋子。不再穿的鞋子,新鞋也成了“破鞋”。这女孩挺能整的,她整的仅仅是鞋吗?
看来,与鞋有关的故事会不断演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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