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风险预警
第二天临近中午，一回到西城丁一阳立马赶回南门支行，把在香港了解到的情况在徐力办公室向他作了汇报。
“这样吧，我问一下侯行长时间。”徐力听完，拿起了电话。
……
“他说正好下午要开全行的风险预警会，让我们准备好汇报材料，会上其他支行说完之后，咱们最后一个进去说。”徐力挂着电话对丁一阳说到。
丁一阳叫来江峰，让他根据三尚集团这几天发生的事，写一个准备下午会上汇报的书面材料。食堂吃过午饭，舟车劳顿，丁一阳实在是困得不行，关上办公室门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倒在座位上正合眼，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
哦？关雨霏发来的！“一阳，荣成贸易的事，一直辛苦你了。我爸最后还是选择了不去碰过桥资金，即便是让自己公司的征信受损。他会全力配合银行和其他债权人走程序。他现在也终于下定决心同意我继续念书了，其实之前在陪我妈看病期间，我已经拿到了斯坦福的录取通知书，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去美国念书的手续，没来得及告诉你。现在这条短信是我在飞机上发的，如果还有下次，我多么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祝一切安好。雨霏。”
丁一阳就这样端着手机，愣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静静听着墙上挂钟的声响，嘀嗒、嘀嗒、嘀嗒；1秒、2秒、3秒……直到1分钟后，他回过神来，手指飞速地按着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自己的眼眶也不自觉地红了。
关雨霏已经关机。
丁一阳瘫坐在那里，很想抽支烟，却放在了3米外沙发上的公文包里。他连起身的力气和时间都没有了，任凭自己的泪水像雨刮一般洗刷着苍白的脸。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能配合肖虎，放给荣成贸易一笔过桥的钱，关雨霏还会走吗？如果再几个月之前，自己争取一下，没有成为第一个抽荣成贸易贷款的银行，关兴渝会一步步走到现在这——配合其他债权人清偿的地步吗？如果再倒回去几年，自己会舍得放弃关雨霏这个曾经的挚爱，为了证明自己被关兴渝错看而选择分手吗？可是哪来的如果，他当然知道关雨霏这一走，很难再回来了。终于到了一直没分开的两个人，向各自的人生离去的时候了。
就这样一直呆在沙发上，他实在太累了，却睡不着，睁着眼任脑袋不停地往回转……
“嘭嘭嘭——”直到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一阳哥，徐行让出发啦。”门外面是江峰的声音。
丁一阳晕着脑袋，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哦！一发呆居然都过了两点半！赶忙拍了拍脸回神，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提上公文包开门和江峰点了点头，下楼上了徐力的车。
“来，我让大厅零售部的美女们给你兑的咖啡。”徐力把手上的咖啡递给丁一阳。自从向西城银监局申请了星级服务网点的工作后，现在南门支行是无所不用其极，增加了很多银行网点没有的功能，比如引进书店和咖啡厅，体验倒是挺新奇，不过这咖啡味道就……
丁一阳双手接过来，“谢谢领导，确实这两天有点颠簸，明明上了闹钟都没把我闹醒。”
“哈哈哈，就是看你太辛苦，喝点，提提神，等下在分行领导面前说错了话可就不太好了。特别是今天咱们亲爱的风险总监和老总都在，不好回答的我来说。我看你这状态啊，汇报完了赶紧回家睡觉去吧。”徐力很是关心丁一阳。
丁一阳笑了笑，转过头来看了眼江峰，自己喝起了咖啡。这一口什么味？真还不如直接兑速溶的，楼下的大堂经理真该让咖啡师好好培训一下，浪费了这么好的咖啡机，这味道赶梅秋燕给自己配的实在差太远了。对了，红泰制造这事交给江峰后，最近自己太忙，一直忘了过问。
“红泰制造的授信资料准备得如何了？”丁一阳也不管什么味了，权当手上这杯咖啡是鸡血，几口把它给灌了下去，舒坦不少。
其实江峰一直想汇报，只是这段时间丁一阳都成空中飞人，一直逮不到机会。“授信资料准备得很全，我们给的清单，他们都准备齐了。我也开始写调查报告了。我直接跟夏总联系的，一开始我就觉得他挺专业的，结果一问，人家又是注册会计师，又是注册税务师，而且还考了好多证，通过这次授信我还向他学到了不少东西。”
江峰说的夏总，自然就是红泰制造的财务负责人——夏思远。也算丁一阳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民营企业里专家级别的财务负责人了，财会方面可比自己强多了。
丁一阳点点头，“那就好，调查报告写完了，上报之前我们约梅总和夏总他们来一下咱们行里吧，领导还没见过梅总呢。”
徐力坐在前面爽朗地笑，“见面有什么重要的？红泰制造有主业，还有现金流，又有足值的强担保措施。现在这行情，真的是僧多肉少啊，有合适的客户就赶紧做了上报吧，我这快退休的老年人，也该慢慢地退二线去了。”
“领导！您可不能抛弃我们啊。”丁一阳和江峰着急地样子，让一车人彼此笑了起来。
接着江峰又抓紧两位支行领导都在的机会，汇报到：“西都土储的事我也开始弄了，兰姐对政府平台的项目挺熟的，她带着我正在做。”汪兰在丁一阳被提拔之后，接替他的位置，当上了南门支行的公司部经理，作为建行的元老之一，业务熟悉的她也算是众望所归。
“嗯，她带着你做吧，不过她也挺忙的，你自己得多跑跑。最近事多，多辛苦一下。这项目要抓紧，年底是窗口期，现在没多少时间了。”丁一阳嘱咐完，大家聊着南门支行公司业务上的其他工作，很快到了分行停车场。
一行人来到分行小会议室门口，没等多久，就轮到南门支行汇报了。进门后，椭圆的会议桌前，已经坐上了各条线的负责人，在最中间的，是侯向前、秦凤栖，和风险管理部总经理周旭。
徐力让丁一阳按风险预警报告里写的内容，简要地向大家做了汇报。听完，秦凤栖说话了。
“这三尚科技，不是才放款的客户吗？这薛祥贵就跑了？上个月咱们刚组织高端客户到海南去打高尔夫，我记得他还参加了吧？打得很不错的啊。”秦凤栖吃惊地看着在座各位。
侯向前接过话来，“所以这事蹊跷，他们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没等人家出手，自己就被吓跑了。不过最近也真乱，上周高新支行的一个客户，不就在付利息的前两天，连人带车都不见了吗？这老板又把自己的网银和章随时带在身上，现在连利息都到不了帐，这不就直接逾期了吗？”
周旭一直做着笔记，抬起头来问到：“你们觉得这个客户，下一次付利息有问题吗？”
徐力回答到：“刚刚丁一阳也向大家汇报了，在香港他们见薛祥贵母亲的时候，明确说了会有人过来接手，我们也给现在三尚集团还能联系上的厂长和财务老总打了预防针，有消息会立马跟我们联系。”
“说实话，这两年我们遇到这么多老板跑路的，这家企业的经营状况是最正常的。”周旭从电脑里调出来三尚科技的调查报告，一边看一边说着。
丁一阳补充到：“确实是这样的，在薛祥贵一行人走的那天，还有其他银行的工作人员到厂里面去做贷后检查呢。而且最近他们还拿了很多新的订单，都是和各大省市电力局签的智能电表供货合同。最近他们甚至把网络充电的智能电表推上了市场。其实这个公司的内在价值，是有的，就看那边能不能联系上人，不然因为法人和大股东失联，会让后续很多工商变更的手续实施不下去。”
侯向前听到丁一阳能考虑到后续的工商变更，和盘活三尚科技的想法，冲旁边的秦凤栖点了点头，说到：“只要主体没有问题，那自然会有接盘的人出现。而且我看这个抵押物是完全足值的嘛，本来就是评估值打的对折，现在放款才放了一半，对应咱们的债权金额比例下来也就只有25%，我认为这风险还是可控的。你觉得呢？秦行长？”
秦凤栖是分管风险板块的副行长，也是分行的风险总监，这个职位能越过侯向前直接向北京总行汇报，所以面子上侯向前总是要让秦凤栖觉得过得去的。
“侯行长，恕我直言了。其实现在咱们想的，还是稍微乐观了一点。”丁一阳看秦凤栖这话让侯向前很不舒服，不过她可从来不管这么多，继续说到，“咱们都是设想有人会来接盘，如果这薛祥贵的母亲说的不是实话呢？结果就是根本没人来接这个盘，那三尚集团债务重组的事情会非常麻烦，毕竟最大股东和法定代表人都不在。而且章如果也被带走的话，这个流程可就长了。虽然只是3000万元，而且抵押物能覆盖，但如果不付利息，那也会把贷款的形态拖到不良去，可是会严重影响咱们的考核啊。”
秦凤栖这可是直接向徐力下命令了，“所以徐行长，你要带好头，把好这个风险的闸，既要了解现在三尚这边的进度，也要盯好咱们的同业，或者其他咱们调查不出来的债权人的动向。如果他们比咱们先行动，可是会很被动的啊。”
“好的，秦行长，我一定全力以赴，不让这笔贷款变不良。”徐力诚恳地表态，让丁一阳很不是滋味。自己找来的贷款，真成了不良的话，怎么对得起徐力的极力栽培？同时也会辜负侯行长的一片苦心吧。当然，对常恩集团的打击，才是致命的。只要滨河小区的推动能顺利就好，毕竟听刘博说，马区长和斯国恩都是土生土长的西城人，很早就认识，关系也不一般。
三人从分行下楼的时候，徐力给丁一阳放了假，让他今天早点回家休息。丁一阳感激地告别后，坐上了回家的地铁。
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他摸出手机，点开中午收到的那条关雨霏发来的短信，又看了两遍，才下定决心删掉了。可是手指却不自觉地又按了一串那早已镶嵌在记忆里的电话号码，果然，还是关机。
丁一阳叹了口气，也许这个号码，她再也不会用了吧。他放下手机，天真地盯着地铁的车顶，以为可以从这地底下，看透地面，穿过云层，见着正在飞机上戴着眼罩，却早已被泪水湿透了的关雨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