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雪的冬天

无雪的冬天

那是一个暖洋洋的冬日，那是一段枯水季节的干涸河床，那里很安静，无人来扰，我坐在一块平坦光滑的大石头上看着书。看的什么书不记得了，或许根本没看进去，只是不时抬头看天，看云，看山，看树，感受着冬天的太阳照在身上的惬意和晕眩。

阳光下的一切显得那么耀眼而迷茫，有一种不真切的虚幻，那山，那树，那水，那草，全部笼上一层金色光环，我仿佛飘浮在这一片金色光环上。

忽然就感到了困惑：我怎么一个人呆在这儿？忽然就感到了寒意。这寒意不是来自天上，也不是来自四周，而是来自脚下，如无数条扭动着冰凉身体的爬行动物，无声无息不知不觉地就蔓延而来。

我向下一看，大吃一惊，原本几乎断流的河水竟在瞬间潮起浪涌，扑天盖地般袭来。我的双脚已浸没在渐渐上涨的冰冷的河水里。我连忙站起来，发觉脚下的大石头已成为汪洋中的孤岛，且面临着沦陷。抬头看，天还是那么蓝，太阳还是那么灿烂，没有一丝风来，世界依然安静得只剩下呼吸。而刹那间，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不见大雪纷飞，只见积雪层叠，大有将我淹没之势。

我欲走走不动，欲喊喊不出，大脑一片空白，无思无欲，只感受着那股自下而上的寒肤刺骨的冷，紧紧包裹着我，缠纠着我，吞没着我……

无雪的冬天

惊悸中醒来，原是白日一梦。我不知伏在桌上睡了多久，双脚麻木得失了知觉，后脊背却阵阵发冷。我扭头抬眼看窗外，天空阴沉而迷雾，全不似梦中那样阳光明媚。要下雪了吗？好多年没看过下雪了，好多年没有感受过用漫天的雪花写意冬景的情怀。无雪的冬天，还是冬天吗？

并非整个冬天没有下过雪，而是从天空到地面这段飘遥的路程中，那冰雪凝成的花瓣儿来不及绽放，就悄悄溶化成丝丝点点雨珠儿了。这全是受地形的影响。

我们的小城座落在大山脚下，守着一弘清波碧水，依偎在连绵如屏的群山怀抱里。风霜雨雪迢迢而来，路经此地，皆是放轻放慢了脚步，一番喜怒笑骂之后，总是不着什么痕迹地离去。倒不是大自然对我们的小城情有独钟，全是因为傲峙大江两边的峡峰峻岭尽显伟岸本色，遮风挡雨，化雪融霜。

这种大山的厚爱，一年四季中，犹在冬天最为显著。眼看天低云暗，寒风凛冽，一场蕴酿已久的大雪如期而至。

所有的山头云遮雾绕，空气阴沉着，郁闷着，小城在寒气逼人的压力下蜷缩着，沉默着。不久，天空的云层越来越近，越来越低，几近触手可摸，仰脸看时，就有几点冰冰凉凉的东西落下来，似雨珠儿，又不似雨珠儿，也不似轻飘如羽的雪花儿，无形无色，落在皮肤上甚至看不到，只能凭着温度去感觉，去体会。

过了一会儿，如丝如线的雨就下起来了，连绵着天和地，连绵着山与水，连绵着小城和小城的人们。那雨不同于其它季节的雨，是冰凉刺骨的，也是阴郁沉重的。

无雪的冬天

风停雨住时，缠绕在群山身上的寒气也云开雾散了，放眼看去，大山的一身冬装别致非凡：在半山腰的某个海拔高度，一条沿着山坡地形显现的泾渭分明的界线一截两断，一半是白雪皑皑，一半是草木葱葱，前进一步便是冰天雪地，后退一步依然青苍翠绿。

此番景致，不似北国风光，胜似北国风光。那被冬雨涤尽尘埃的小城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安泰若然，大山呵护着，江水滋润着，于是，生活沉睡着，梦想清醒着，古老的故事重复着，远方的召唤回响着……

当太阳在冬季的天空露出笑脸时，山顶的积雪还没融尽。无雪的冬天就在这遥看雪景的日子里一天天过去了。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冰雨的寒意，却偏偏想象着那闪着晶莹花瓣的雪花儿落在手上是怎样的感受。在远方的另一片天空下，是否雪花正漫天飞舞着？

无雪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