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近总是重复同一个梦境:在荒芜的庭院,我一个人慢慢地走慢慢地走,清冽的风从四面八方刮来,不远处圆形花坛中央有棵萧索的树,枝干东倒西歪,突然间,大片大片的雪“簌簌”地落下来,我呆在梦里,沉默像张大网罩下。
想起郁达夫《故都的秋》:“在灰沈沈的天底下,忽而来一阵凉风,便息列索落地下起雨来了”,他还写:“可是啊,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
觉得,他笔下的秋,像极了我的梦,一样的清冷,一样的清净,一样的荒芜。
早起还记得梦中大片大片的雪花,抬眼却看见窗外热烈的日光,有点失望,这不好,不是我所期待的风景。
可是南国啊,是没有大雪纷飞的,永远阳光明媚永远光热充沛永远柔风习习。
2.
S中午微信我,说发现保研成功了的人,生活充满了小情调,比如我学画画她唱歌学书法下围棋。
那时在喧闹的学校食堂,我盯着手机忍不住扯起嘴角笑起来——有时候啊,表情和习惯真是天下顶可恶的东西,它会让你,表现得口是心非言不由衷。
嘻嘻哈哈地回过去:“老子的生活才没有情调呢!这两天蒙在被子里天天哭!”
打出这行字,心里舒服多了。
3.
好多时候,望着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想拦个一无所知的陌生人,诚恳地道声:“其实,我过得没那么悠哉游哉,你呢?”然后,那人也要诚恳地如释重负:“是呀是呀,没有谁比谁过得容易呢。”
那天读到一句:“好像所有人,都没有过得如同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好耶”——说得真是醍醐灌顶,因为记起很小很小的时候,现实就生动形象地给我阐释了这句“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
我越来越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都会有某个时刻,感觉自己被世界所弃——通常到这个时刻,我变得人前很闹腾,人后很沉默,独处的力量是强大的,它让我自愈,快速地自愈,然后转身继续生龙活虎地投入生活拥挤的洪流。
好多东西,你没得选,比如家庭,比如环境,比如既定的路程,不是吗?你只能不停地往前走,哪怕健步如飞,哪怕步态龙钟。
4.
那天跟Q姑娘聊——实在很喜欢她,永远明媚得像道光,见到就不得不欢喜。
Q在微信上飞快地打字:我觉得啊,太悲观了不好,所以我一直希望自己要更乐观点。我也会悲观啊,但我不是向所有人展现我的焦虑。有些人把我当支柱,我就有责任装作什么都很简单的样子,让他们感到安心,但是我也需要躲起来哭,所以要适时地放过自己。
我盯着她漂亮的微信头像不知说什么好。
原来好多人都是这样啊,你之所以全身铠甲,是因为身后有人需要保护。
这世上,还有生活想要去追逐,有远方想要去抵达,有人想要奋不顾身去保护,就是一种幸运。
很想矫情地复述《放风筝的人》里的那句:“为你,千千万万遍”。
5.
昨天在医院,收到一个外地大三师妹的微信,冗长的几大段话,大意是学校奖学金评比没评上,很受委屈。
这姑娘和我在片刻认识,未曾谋面。我想,被人信任、被人需要总归是好的,但那一刻,在医生办公室外的长廊上泪落如雨的我,突然觉得人生好讽刺。
这世上的担忧困扰实在太多太多了,有关于名利,有关于情爱,有关于生死,也不好定论孰轻孰重,因为对于当事人而言,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是值得要死要活的。
我止住眼泪,短短地回了四个字:“生活很难”
几分钟后,姑娘的微信回过来,说她还没走出校园就已经体会到生活很难了之类,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过去。
6.
想起之前在片刻给她留微信,也是因为这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其实打心底不是特别喜欢太多负能量的人,我说过,正能量不是灌鸡汤更不是止痛剂,它只是我们庸常岁月里,一副拐杖——相信我,生活真的太难了,总有一个时刻,你的双脚像灌满了铅,虽然会有善良的人过来扶你,但他们也有自己的旅途要赶,不能扶你一辈子,有些担子,你只能自己扛,有些路,只能自己走,所以擦干眼泪,拿好你的拐杖,一瘸一拐哪怕跪着也要走完,因为,路是你自己选的。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你撑得下去的,因为还有许多人,他们的路,比你的更坎坷。
7.
我有时会很反感自己这种想法,即痛苦时,去臆想这世上许多我眼虽不能见耳虽不能听但确确实实存在的的苦难,比如战乱地区的难民,瘟疫地区的灾民,还有在不知名山旮旯忍饥挨冻的劳苦大众,我知道这样很不道德很不人道主义,但是——
叔本华说:“在任何不幸与烦恼中,最好的安慰,莫过于想及他人的境遇更不如自身这一点。这种安慰的方式,实在是人人都能做到。但对整个人类来说则意味着,这是一个多么可悲的命运啊!”
很抱歉,我现在还逃不了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自我安慰怪圈。
暂时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解救办法哇,我过去常说,人的自信来源于实力,但实力,又是一个多么宽泛的东西。我也说过,越努力越幸运,所以,不再做声了吧。
8.
仍旧不知道这大雪纷飞的梦境寓意着什么,也不想求助弗洛伊德。
南国的秋天,仍有很烈的日光,柏油马路两边,紫荆花已成行,青山依旧,涛声依然。
烈日下,雪会慢慢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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