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中华史《女皇武则天》 第四章：变脸之杀戒
艺凡：接前文，武则天杀了裴炎。
易中天：杀人还没有结束，程务挺也被杀了。
艺凡：当年带兵进宫，帮她废掉皇帝李哲的都是哪些人？中书令裴炎，中书侍郎刘祎之，羽林将军程务挺。现在，裴炎和程务挺都死了，刘祎之如何？
易中天：也只比程务挺多活了两年半。
艺凡：罪名是啥呢？谋反？
易中天：不是，是受贿和通奸。根据帝国的反腐要求和监察制度，刘祎之必须接受调查，哪怕罪名原本是诬陷。然而当办案人员出示太后手令时，刘祎之却拒绝配合。因为按照唐代制度，公文必须由中书省起草，门下省审核。现在中书、门下两省虽然改名，规矩却没变。因此刘祎之说：未经凤阁鸾台，怎么能算正式文件？于是，他被定为“拒捍制使”罪。
艺凡：三个人都死了。
易中天：其实，武则天并不嗜杀，也不想杀人。毕竟，裴炎是她的智囊，祎之是文胆更是心腹。所以，杀裴炎，她心疼；杀祎之，她心寒。但是不杀又能如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艺凡：那就杀吧！杀一个是杀，杀一万也是。
易中天：已经无法准确统计死亡人数，但可以肯定那将是一个长长的名单。死得最多的大约是李唐皇室成员，因为他们是改朝换代的直接障碍。事实上屠刀已经举起。最早被害的是平定扬州兵变的指挥官、高祖堂弟李神通的儿子李孝逸。到武则天称帝建国前一个月，能杀的基本上已经杀完。与此同时，裴炎一案也在继续发酵。
艺凡：还在发酵？
易中天：武则天称帝一年前，宰相魏玄同被赐在家自尽，享年七十三岁。此案的直接原因是有人诬陷他出言不逊，散布“太后老了，不如还政嗣君”的言论。这当然为则天不容。再加上玄同与裴炎关系极好，太后便很自然地将他看作了裴炎的死党和余孽。
艺凡：这可真是大开杀戒。
易中天：但，世界上有敢杀的，就有不怕死的。裴炎死后，他的侄子裴伷先（伷读如宙）请求面陈。太后接见了这个年方十七的小官，劈头就问：你伯父谋反，还有什么话说？
臣不敢诉冤，不过替太后着想。裴伷先说。陛下其实是李家之妇，岂能独揽朝政，排斥宗室，滥杀忠臣？如能及早还政，尚可安享晚年；不然天下一变，只怕万劫不复！
胡说！太后大怒。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然后下令：给我拉出去！
裴伷先却不管不顾，边走边回头：现在还来得及。
太后更怒，当廷打了他一百大板，然后永久性地发配到穷乡僻壤。
艺凡：没杀他算好的了。
易中天：然而豁得出去的真多。前有裴伷先，后有郝象贤。郝象贤是宰相郝处俊的孙子，罪名也是谋反，被害时间在刘祎之和李孝逸之后。当时，郝家人到朝堂击鼓鸣冤，监察御史经过审理也认为证据不足。太后却对当年郝处俊反对自己摄政一直怀恨在心，郝象贤终于被绑赴刑场。谁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郝象贤挣脱了绳索，又从路人甲手中抢过一根杠子，为自己清理出一个舞台，然后在刑场上发表演说。演说全文现在已无从知晓，但不难想象应该是通俗版的骆宾王檄文，而且一定滔滔不绝。行刑官兵看得目瞪口呆，围观群众听得津津有味。等到大家想起这是一个死刑犯时，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包括老太后的心狠手辣、背信弃义、两面三刀和荒淫无耻。当然，也会提到假和尚薛怀义。请听下回分解，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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