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来的时候,正赶上我出生的第二天,那个时候的我那个时候太小了,根本不知道我家的老太太有多牛气。
只是听村子里的老辈人说,当时我家老太太是被一排的小轿车送来的,那轿车里坐得都是穿黑西服的男人,他们恭恭敬敬的将老太太搀扶下车之后,先是鞠了个躬,随后才开车离开了。
老太太下了车直奔我家院子就进来了,将在地上坐了一夜的我抱了起来,然后给疯了的孙桂琴洗脸梳头,最后又收拾干净了屋子。
一晃,一整天过去了,听闻老太太进村的村民们,组成一个团的过来看,只见我原本满是血水的家,早就被老太太收拾的干干净净了,而老太太正一手抱着我喂奶粉,一手给孙桂琴揉着脚丫子,伺候月子呢。
村长一看老太太是生人,又急着想将我和孙桂琴赶出村子,不干了,撞着胆子进屋和老太太理论。
“你是谁啊?咋能说进来就进来?赶紧出去!还有,我们村子可容不下这一个傻子和一个丧门星,你要是真稀罕啊,就一并带走了稀罕去。”
我家老太太从来就不是个吃素的人,说话崩豆一样的嘎巴溜脆:“我进得来是这个门,因为我是这个家的人,你口中的这个疯子是我媳妇儿,这个丧门星是我孙女儿,你堂堂一个村长,欺负我们家没有当家做主的男人,就要把我们往外撵,你今儿要敢撵,明儿我就将这事儿捅到其他村子去,让别人好好瞧瞧,你黑风村的村长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村子里的老辈人说,一向自称有学历,有文凭的村长,被我家老太太三句半就堵了个老脸发紫,最终灰溜溜的走了。
不过,村长并没有真正的想要留下老太太,我和孙桂琴,总是时不时的带着村民找事挑刺,后来是经过了一件事情之后,村长才迫不得己的留下了我们。
听说,这件事情当时轰动了高山村前后左右所有的村子,而我家老太太能看外病的名号,也是那次的事情给打响的。
再后来,我就学着走路,说话。我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因为我家老太太从来没教过我喊妈妈,我也就不会喊妈妈。
后来我过了小孩儿冒话的年龄,长大了一些,我听别人喊妈妈,我就跟着学,等回家我对着孙桂琴喊了之后,孙桂琴当时就留出了两行血泪,紧接着就病倒了。
整整的一个礼拜,孙桂琴就躺在我家的炕上昏迷着,血泪不停地留,光是给她擦眼泪的毛巾,就拧了好几盆的血水。
我当时吓坏了,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老太太才严禁我喊妈妈,说只要我喊妈了,孙桂琴就会再次病倒,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喜凤,喜凤你别睡了,赶紧醒醒吧,不然就要出大事了!”
“呃……”
睡得正迷糊的我,不乐意的皱眉,这个一直在我耳边说话的到底是谁啊?干嘛总是趁着我睡觉的时候偷袭我,在我耳边不停的说个没完。
“苏喜凤——!苏喜凤——!”
身子忽然被人拉扯的来回晃悠了起来,我猛地睁开眼睛,只见杨小刚正站在我的炕头,拉着我的胳膊使劲儿地摇啊摆啊的。
见我睁开眼睛,杨小刚完全不出意料的叨念着:“苏喜凤,你这个丧门星,扫把星,害人精……”
没睡醒的我“嗯嗯”的敷衍着,闭眼又要睡。
“苏喜凤!”杨小刚急了,直接将我拉了起来,“你快别睡了,你妈出事儿了!”
“你妈才出事儿了……”我大脑卡壳,只当杨小刚欺负我没上过学。杨小刚是真的急了,见怎么说我都不听,索性将我往他背上一甩,背着我就跑出了我家大门。
趴在杨小刚的背上,我被一簸一簸的还想睡觉,就在我迷迷糊糊的琢磨,猪八戒背媳妇是不是也就这样了的时候,忽然就听见了杨小刚他妈的大嗓门子。
“孙桂琴你还要点脸不了?我不给你冰棍你就自己来抢,还敢用石头砸我家的玻璃窗!你以为你傻你就能作啊?”
一听见“孙桂琴”三个字,我登时睡意全无,睁开眼睛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一团团黑漆漆的人影,将周寡妇的小卖店围了个水泄不通,根本就看不见到底发生了啥事。
杨小刚似乎是察觉到我醒了,急惶惶的开了口:“苏喜凤,我妈昨天晚上在村东头的麻将馆输了一夜,回来了之后气儿正不顺呢,你妈就来要冰棍了……”
“我妈不知道怎么就把火气撒在你妈的身上了,你妈一声不吭的走了,我以为没事了,没想到你妈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好大一块砖头,直接就把我家小卖店的玻璃敲了个稀巴烂……”
杨小刚很是为难的侧脸看向我:
“苏喜凤,其实这事儿不怪你妈我知道,但也不能全怪我妈,你说是不……”
没等杨小刚把话说完,我就跳下了他的后背,光着一双脚丫子拨开了人群,挤了进去。
小卖店的门口,孙桂琴坐在地上垂着脑袋,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头发乱糟糟的像是顶着个鸡窝。
周寡妇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孙桂琴的鼻子,肥硕的大脸被太阳晒得通红,外翻的嘴唇不停的冒着沫子,喷着吐沫星子。
“我要是你我早就找个凉快的地方死了得了,当初你怀了个没有爹的野种回村子的时候我就说,没爹的野种那是个祸害,你就非要留下来,现在倒好,你是傻了啥也不知道了,可生下来的这个丧门星却克着我们全村人!”
我不知道周寡妇这话有多难听,但我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我身边的杨小刚,悄悄的臊红了脸蛋。
“孙桂琴,我们回家了。”在村子里围观村民的注视下,我走了过去,拉住了孙桂琴的手。
我是不知道这话多难听,但我却知道这不是啥好话。
“想走?往哪走?”周寡妇挡在了我面前,遮住了我眼前的阳光,“今天你要不把玻璃钱给我,你俩一个都别想走!”
我不知道小卖店的玻璃需要多少钱,我把兜里全部的钱都掏了出来,塞在了周寡妇的手里:“我就有这么多。”
虽然只是六毛五,却也是我攒了好久的,本来还想着可以给孙桂琴多买点冰棍的。
周寡妇似乎震惊,愣愣的看着手里皱皱巴巴的钱好一会,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对着周围的村民们说:“大家看看,大家好好瞧瞧,傻子砸碎了我一扇玻璃,傻子她闺女就给我六毛五!”
村民们虽然没说话,但他们看我和孙桂琴的眼神,却异常的讥讽和嘲笑。
眼前一黑,周寡妇将钱砸回到了我的脸上,拎着我的耳朵来回扯:“丧门星我告诉你,你这六毛五连我家一个门框都赔不起!怎么着?傻子也会传染?莫不是你被你那傻妈也传染成了傻闺女?”
孙桂琴仍旧坐在地上玩着自己的十根手指,像是什么都没听见。我急了,还嘴道:“孙桂琴她只是疯了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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