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人海和往常一样装满了思念,而我只能穿越人海,在你耳边轻轻说,爱,别走远……
〖壹〗
苏铭病了,是一种会反复发作、严重时会危及生命的慢性病,并且不容易治愈。
苏铭跟这稀奇的病打交道近三年了,备受折磨,人也憔悴了许多,更要紧的是,她现在总是失眠。即使撑到凌晨勉强昏睡了过去,苏铭也睡得并不踏实,她总是在梦中去了一个地方,看到一些陌生的场景。
梦里有吐着黑烟的铁皮火车,有绵延不断的小平房连成的一片厂区,厂区的不远处是大海,她曾经试着走向大海,还没走到就醒了。
更多的时候,她梦到了自己去了一处青砖平房,门口布满青苔,那青苔下甚至还能看到失去光泽的小螃蟹的残体。屋后靠着海,站在屋里还能闻到浓重的咸湿味道。
梦里的画面有些清晰无比,似是真实发生过得;有些却又模糊朦胧,苏铭始终想不清梦里梦外的始末原委。
〖贰〗
大三那年,苏铭就开始写小说了,写了几年,每个月坚持全勤写,月收入还不低。而马海峰是个自由摄影师,收入也还可以。早期,两人着实过了一段不上班,一年大半时间都在旅游,且能自由职业的美好时光。
世界看了一圈,马海峰爱上了旅拍,他的照片经过苏铭的帖子宣传,吸引了不少有意向旅拍婚纱照的客户。而回归到现实后,苏铭失去了创作灵感,很长一段时间写不出像样的东西,便消沉了下来。
马海峰劝她不如放弃小说,配合他来策划婚纱旅拍,情侣们大都喜欢去海边,马海峰提议他们可以定居海边,苏铭只说再等等吧。
策划文案太枯燥,苏铭更喜欢写小说,沉浸在或喜或悲的故事里,自己可以主宰着每个人的人生,也可以在不断剖析人物的同时解读自己。
再后来,薛凯打来电话,邀请她前往c城发展新项目,她立刻就去了。在苏铭眼里,薛凯是她的伯乐,帮了她很多。而在马海峰看来,薛凯那里总有画不完的“大饼”,迷惑苏铭自以为很有大作家的潜力,这些“饼”就跟薛凯人一样很不实在。
而渴望成名的苏铭对薛凯抛来的炮弹,完全没有抵抗力,无论何时都是随叫随到。苏铭觉得,机遇不问大小,撞上总要试试,万一成了呢!
不想,自此一去,马海峰便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偶尔在网上遇到也会聊上一会。马海峰曾告诉她,“这些年我们两个一起天南海北地乱走了一圈,体验了不同的人生,现在你有你的伯乐,我过着我喜欢的日子,这样也挺好的!”
苏铭想不通,马海峰虽是说一不二的人,但也不是一个会撒谎失约的人啊,他说过要一直拉着她的手走天涯看海角,怎么就放手离她而去了呢?
〖叁〗
医院,苏铭躺在床上,看起来很痛苦,她刚做了一场手术,暂时从鬼门关救回来了。她的身上还插着引流管,时不时排出淡红色的液体。
马海峰来过一次,他变了,没有了胡渣下巴很干净,面容温柔儒雅。苏铭看着他,想到的是酒,马海峰变得成熟了,一如醇厚的酒。
马海峰说了很多关于他妻子的事情,苏铭静静地听着。
“苏铭,你肯定没见过石磨,它可以磨豆腐和面粉,我妻子很会磨豆腐,豆子沿着磨眼一勺一勺放进去,添上清水,然后推动磨盘使其转动,把豆子研磨成豆浆。”
“加热了是不是就是热乎乎的豆浆啦?”
“对,加热后的豆浆,再点上卤水,最后放到模具里挤压,搁置一会待它凝固就成豆腐了。”
马海峰说,石磨磨出来的豆腐筋道,但石磨是个体力活,偷不得的懒,做不得假,他不想让妻子做,可他又劝不住。苏铭听出了幸福的抱怨,他们应该很相爱吧!
苏铭已经学会接受这一切,故事开了头,再惊心动魄也总有结尾的时候。人生就是这样,她对马海峰的情至今从未改变,但这段感情由不得她来定始终。
〖肆〗
苏铭现在越来越虚弱,身体就像压着一座山,稍微挪动一下都会倍感疲惫,她倚着被子坐在床头,头靠着枕头不一会就睡着了。
苏铭又一次来到海边的平房,她看到马海峰,在院子里种花。一位恬静温婉的女子透过窗子朝马海峰温柔一笑,说,“人家的院子种菜养鸡,咱家院子种花养草。”
“你不是一直说院子里有股咸鱼的腥味,我多种些花,盖一盖。”
女人埋怨道:“效果可不怎么好,阴雨天还不是满院子腥味!”苏铭发现,原来埋怨也可以撒娇温柔。
苏铭寻着声音,轻轻地走进屋子。这间梦里来了很多次的小屋,她对这些摆设有着独特地熟悉感,仿佛不用仔细辨别,她就知道桌椅是什么式样的,菜是什么味道的,甚至她知道柜子上不起眼的角落存放着两颗不怎么新鲜的橘子,去验证了一下发现还真的是!
右手边的房间是一个磨房,苏铭看到窗户边有个圆柱体工具,由两个平面的有纹理的圆形石头组成,那应该是马海峰口中的石磨了。
女人正面朝着窗户,一推一拉磨着豆子,动作娴熟且很有力量。苏铭看着她的背影,竟然感到莫名地安心,身体也没有了任何地痛楚和疲惫……
〖伍〗
马海峰的妻子每天清晨,给电动石磨插上电,然后把前一天晚上就泡好的黄豆,用勺子一勺一勺舀进去,院子里就轰隆隆一直响……
有天,马苏苏就问马海峰,“爸爸,我们家以前那个磨豆腐的石磨哪去了?”
“什么石磨?我们家不是一直用的这种电动石磨吗?”
“怎么可能,我记得以前有个石磨。就放着在另一个房间,靠着窗户边,我妈还经常用呢。”
马海峰呆住了,当初处理石磨的时候,他在磨盘下找到一个日记本,日记的最后一篇写得是,“很遗憾与你走失在人海,尽管记忆有些悲伤,我却不愿遗忘。我的今生不是很长,来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让我可以穿越那人海,继续搜寻你的踪迹。好在,我知道该怎么回到你身边了……”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地马海峰,轻声对马苏苏说:“那个石磨呀,你出生前就处理了。”
马苏苏觉得不对,在她的记忆里,她明明就亲眼看见妈妈用石磨,甚至妈妈当时的动作,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