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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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头发（下）

房东是个单身父亲，独自抚养女儿从小长大，从来没有打过骂过她。女儿有个习惯，受了委屈就会躲到床下哭，房东每一次都会把女儿劝出来再哄开心。小的时候，女儿非常乖巧，房东对她给予了很大的希望。等到上了学，女儿不负父亲的期望，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那个时候，房东甚至一直畅想着女儿考入名牌大学，毕业后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再给他带回来一个满意的女婿，然后再抱上一个外孙，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女儿慢慢长大，房东只知道如何宠溺女儿，却不知道如何正确的教育她。等到女儿上了高中，房东更多的是在经济方面满足女儿的各种需求，更多的只是关心女儿的学习成绩，对于女儿交了什么朋友一无所知。后来，女儿成绩一直下滑，房东也只是以为是竞争的压力太过激烈，还一直在鼓励女儿，给女儿报各种补习班，给女儿更多的礼物鼓励她好好学习。直到有一天，老师把房东请到学校，郑重的告诉房东，他的女儿和一群社会青年混在一起，经常逃课不说，打架斗殴的事情也做了不少。

房东很生气，第一次大骂了女儿。从那之后，不再给女儿一分钱零用钱，彻底切断了女儿的经济来源；而已经被被宠坏的女儿，突然遇到父亲如此之大的转变，认为父亲开始嫌弃她，于是更加变本加厉：抽烟、喝酒、逃学、旷课……从那个时候开始，父女感情出现了裂痕。

事实上，房东依然对自己的女儿充满了希望，依然想找机会说服女儿，让女儿重新做回一个好孩子。可是每次谈话，都因为房东不当的说话技巧，以吵架而收尾。父女之间关系愈发僵硬，女儿愈发叛逆。

终于有一天，女儿染了一头彩虹色的头发，还烫了一头的大波浪，回家之后得意的和父亲炫耀说，这是最时尚的发型。

房东愤怒了。

房东抓着女儿的头发，用剪刀把女儿刚刚做好的、引以为傲的头发全部都给剪掉了。女儿哭着挣扎，却挣不过房东。不多时，漂亮的头发被剪得七零八落。女儿捧着头发失声痛哭，甚至对父亲破口大骂。房东给了女儿一记耳光，女儿呆在当场。

那是房东第一次打女儿，打完之后的一刹那，房东就感到了后悔，他想起女儿从小就格外喜欢自己的头发，他想起他和女儿发过誓永远都不会打她。房东想说对不起，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房东着实不知道如何向女儿道歉。要面子的男人，死撑着又骂了女儿一句，让她自己在家好好反省，随后摔门而去，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兜啤酒，独自在路边找了一个地方伤感。

就这样在路边坐了一夜，天蒙蒙发亮，房东气也消了。她想起和女儿一起度过的这么多年的时光，再一次觉得自己做得有些太过分了。房东酝酿了好多语言，又给女儿打包了她最爱吃的早点，准备回到家里和女儿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打开家门，发现女儿的房门紧闭着；敲了敲门，没有反应。房东以为女儿还在生气，于是找出了女儿房间的备用钥匙，一边打开女儿的房门，一边用和善的语气逗女儿开心：

“哎呀，我家小公主是不是又躲到床底下哭去了呀……”

房东话没说完，已经呆在了当场。

床下渗出了汩汩鲜血，女儿确实在床下，不过已经割腕了。

房东泣不成声。

经过鉴定，女儿的死亡时间是夜里两点。也就是说，如果房东不因为生气而把女儿独自丢在家里，如果房东早回来几个小时，女儿是完全不会离开这个世界的。料理完女儿的后事，房东再也不想住在这间充满了回忆的房子里，可他又舍不得卖掉这间充满回忆的房子。于是，房东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搬走了，这套房子就一直空置在那里。直到最近一段时间，因为经济有些紧张，而这栋公寓楼因为游客众多，能赚到不少租金，于是房东将房子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开始对外出租。

房东说，他也不知道这房子居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小苏是这间房子的第一个客人。

房东说，他第一眼看到小苏的时候，着实惊呆了那么一刹那，因为小苏的发型，和她女儿走的那一晚，一模一样。

小苏听了房东的故事，虽然很同情这对父女的遭遇，但前一晚的恐惧依然让她觉得愤怒，尤其是想到自从第一天住进这个房间就开始掉头发，那是不是意味着，在之前每一个她不知道的夜晚，都有一只手在她的头上摸索着？

小苏提出了要提前退房，房东也很爽快的退还了剩余的租金，并且和小苏说，这套房子他再也不对外出租了，他要搬回去，希望能够再见到自己的女儿，亲口和她说一声对不起。

料理完这些事情，小苏定了第二天回家的航班，找了一家正规的酒店，准备安心的补一下缺失的睡眠。

因为之前精神的高度紧张，小苏很快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小苏在朦胧中醒来，窗外已经黑透了，周围也一点声音也没有。小苏想调整一下睡姿重新入睡，突然感觉，似乎有东西躺在她的身旁；而在她的头顶上，似乎有一只手在不停的摸索着！这时，小苏耳边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姐姐，我好喜欢你的头发呀，给我几根好不好?”

小苏僵硬的转过头，就看到一个头发染成彩虹色、但是被剪得七零八落的女孩子正躺在她的身边！

女孩子的一只手手腕被割开，鲜血顺着手臂流到了小苏的枕头上，而那只手，正放在小苏的头顶，一根一根的揪着小苏的头发！

小苏一声尖叫，一下子坐了起来。

周围一片平静，原来是梦。

小苏打开了床头的灯，看了一下时间，午夜两点。

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小苏暗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找几个寺庙好好的拜一拜，然后再好好休息一下。紧接着，小苏又感到了一阵庆幸：多亏昨晚喝了点酒，多亏自己喝完酒睡不着，这才发现了这么可怕的事情。虽然吓得不轻，但至少离开了那个房子，不然多住几个晚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小苏缓了缓神，终于平静下来。她走出洗手间，想着整理一下这次的旅行记录，然后硬撑着等到天亮便直奔机场。

可是，就在小苏走到床边准备打开笔记本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她彻底惊呆了。那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寒冷遍布全身，再涌上头顶。

她看到，枕头上又出现了几根，似乎是她刚刚熟睡时掉落的头发。

而这几根头发，正慢慢的从枕边滑向床头，再顺着床垫与床头的缝隙，一点一点的，滑到了床的下面。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下去一样……

你，掉过头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