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全名吴修清,是一家汽车4S店的修理工。他的样貌给人一种老成的感觉,第一次见他时他二十九岁,他个头不高身形瘦削,皮肤黝黑,斜中分的头发暗黄枯燥,目光有些呆滞,不爱说话的厚嘴唇总是微张着,让整张脸显得有些呆板,背虽挺直前倾的脑袋让他显出佝偻的样子,正是这些原因老吴一直没找到结婚的对象。或许这也是后来让他住进精神病院的间接原因吧。
老吴做学徒的时候已年近三十,对比那些二十出头已经是老师傅的修理工来说确实稍晚了一些,加上本就不善表达,使老吴在他们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们平时开着老吴有些听不懂的玩笑,有时也会拿老吴开涮,这其中不乏恶意的玩笑,不过对于这些他都一笑置之,或许这让他感觉自己已经融入这个群体。没过多久他就有了新绰号“吴董(无懂)”,老吴也就渐渐没人再叫,对于这个新绰号老吴也是乐得接受。
我和他住在同一个宿舍楼,离得很近,每天下班我都会拿些当天的报纸回去看,他和我熟识之后就经常来看报纸。我的宿舍是双人间,中间有个桌子两边各一把椅子,他不好意思拿走就坐我对面翻看着,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好像是在读报。那时我的舍友在谈恋爱,每天煲电话粥到深夜,他不喜欢听见老吴念经般的读报,几次对他恶语相向,我多次劝阻,不知为何老吴总是改不了这个毛病,或许可以叫毛病吧,后来我允许他在我不在的时候不用经过我的允许可以直接拿回去看,这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我也去过几次他的宿舍,他似乎信佛,刚到门口就听见类似《大悲咒》的声音,这声音好像在公共浴室烧锅炉的老大爷那听过,细问下才知道这就是从大爷那借来的。我似乎越来越看不懂他了,或许是他的经历让他变成这样的吧。但这也让他和年轻的舍友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张,后来不但撕了他的报纸,还故意反锁门不让他进去。
第二天他还是如往常一样,面部看不出一丝昨晚的不愉快造成的变化,早晨起来照旧打扫修理厂大院,扫帚扬起的漫天尘土还未消散,他已第一个坐在办公室等待派工,昨天工作造成的满头满脸的机油和灰土早已不见,换上了干净的写着自己名字的蓝色工作服(由于人多误穿,他们都在衣服背后写上大大的名字)。虽然他几乎每次都是第一个去,但始终都挣抢不过别人,到他手里就只有出力不讨好的活了。对于这些他从不拒绝,这让他在自己班更不受待见,处处被针对,班长也是多次要求换掉他,为此班长和厂长多次吵架。虽然他干活不偷奸耍滑,可是其他机修班也不愿要这么个不挑活的老好人。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精神崩溃的,那天我听说他从接近两米的车架上跳下来跪在了地上膝盖严重受伤,他住进医院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修理厂给派了陪护,刚开始几天换一个人,去的人都叫他“吴董”,医院病人和医生看他几天换一个陪护都以为他是哪个公司的董事长,后来听陪护他的工人说,老吴精神不正常了,把自己手机仍向天花板,手机掉到旁边床老太太头上,嘴里喊着“哪去哪归”。老太太吓得换了病房,后来住进那间病房的没有能撑过两天的,他半夜喃喃自语,双手猛烈摇晃用来固定腿部的支架,嘴里喊着听不懂的话。此后每天晚上睡觉前医生都要给他打一针镇定剂,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他就被转入精神病院了。
他这一生无疑是悲惨的,但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又是什么呢,他自身有一定的原因,剩下的原因我想就如鲁迅先生所说的杀人于无形的“人言可畏”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