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齐

每到秋天，我都会特别想念苏齐。

   认识苏齐，是因为她是陈东的学妹兼女友。而陈东是我和周凯从小玩到大的“哥们”。那时，我们都在南方的那所大学，他和苏齐念英文，我和周凯念中文。

临近毕业的那年秋天，我和周凯的感情正危机四伏，我们的个性都太强，常常为一件小事而吵得天翻地覆。那个周末，我们又大吵一场，周凯摔门而去，我则拿起背包，把自己投进城市的人潮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个下午。

华灯初上的时候，我回到学校。刚踏上楼梯，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那笑声稍微有点硬硬的质地，给人一种有边缘的感觉，可以从中想象发笑的人那弧线坚韧的口唇。快步走进宿舍，便看见一个大眼长发的女孩和陈东并肩坐在我的床上，在和舍友说笑着。听见门响，他们一齐转过身，陈东站起来说：“你回来了。”那个女孩则一脸喜悦的奔过来，很热络的抓住我的手：“你就是天心姐吧，我是苏齐。”她说话的声音仿佛跳动的音符，使人不由自主地要随着跃动。而我灰暗的心情，也因她的出现明朗起来。

从那以后，每次在校园里遇上苏齐，她总是高兴的，笑嘻嘻的向我招手，远远地叫着我的名字。我常常望着她的背影，羡慕着她的快乐。

而我和周凯的战争却在日益升级。他一直不明白，因为家庭的残破，我一直都向往丰盈、包容的爱。我希望他能体恤我隐藏在任性之后的温柔，而他是被包围在爱里长大的，并不了解我缺乏安全感的无助，不能体会我深爱他的那种感觉。

每次我们言归于好，他都会说：“你难道不能完全相信我吗？我已经这么爱你，天心，你还要我给你什么？”其实我宁可他不要那样优秀和出色，宁可他平凡无奇，好让我能把他紧紧地抓在手里。

毕业的时候，周凯留校做了辅导员，为了离他近一些，我自愿留在学校的复印部，而陈东则汇入了出国的人潮。临走的时候，他把苏齐托付给我。不久，苏齐搬过来与我同住。

而我和周凯的感情并没因为毕业而有多大改观，我们就像两个孩子一样，互相吸引却又互相折磨。苏齐夹在我们中间，常常被弄得不知所措。有一次我看到他和一个女学生在一起说笑，过后我一定要他给我一个解释，周凯骂我不可理喻，然后愤愤离去。我跌坐在床上，发着呆。本来躲在别处的苏齐，悄悄坐过来，很严肃的看了我一会，然后很小心的叫我。我抬起头，看得出她有话要说，便笑了笑问：“什么事？”她抬起手在空中挥了一下，象是要挥去什么似的，然后很坚决地说：“天心姐，你很自私。你自觉深爱周凯，便要求他只属于你一个人，却忘了我们都是水中的鱼，你这样做，就等于把他周围的水抽干，他会因此而窒息，并永远地离开你。”我被她击中要害，却故作轻松：“看不出象你这样快乐的小女孩，竟有这样深刻的思想。”她的眼睛闪过一丝黯淡，抿了抿薄唇说：“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抛弃了我和母亲。自从我懂事以后母亲就告诫我，不论在经济还是感情上，都不要企图依赖任何人。所以，我一直觉得，我首先必须是一个独立的人，然后才是爱。”她的话，使我的心头一震，一直以为她的单纯快乐，是源自一个幸福的家庭，却不知道她的快乐背后，有着这样令人落泪的故事。

和周凯再一次和好以后，我不再象从前那样尖锐，我们的感情渐渐平和。

第二年夏天，苏齐毕业，出国和陈东会合。秋天，我和周凯结婚。那天晚上，苏齐打来电话，问我快不快乐？我说其实快乐一直都在身边，只是从前缺了一双发现的眼睛。苏齐在电话那端很爽朗的笑了，她的笑声依然有种硬硬的质地，给人一种有边缘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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