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作没事人一样陪着严嘉嘉从医院出来后,我依旧没办法平静下来。
但她的心情似乎真的很好,看到她神采奕奕的样子,纵使有千绳万麻郁结在心间,我也挤出一个笑脸,不忍心扰了她的兴致。
我们俩就这样悠然漫步在那条昏暗小路上,默契地相对无言。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很亮,亮到明镜般挂在天上有些刺眼;我还记得那天晚上的小路很静,静到远处狗吠声在耳畔回响不停;我还记得那天晚上的花香很浓,浓到几乎要溺死在那如蛊般的温柔乡中。
那时,我以为那花香是来自暖春过早抽枝的栀子花;后来我才发现,那一路蔓延生长的是一种柔柔弱弱的细瓣白花;最后的最后,我终于知道了它的名字。
夜来香——
“在危险边缘寻乐。”
后来的日子里,严嘉嘉是真的好像换了一个人。
虽说以前的她也算是能说会道,待人接物也相当亲热和善。但总感觉她离我们很遥远,即使再亲密的关系她也会与你保持一段安全距离,有种微妙的疏离感。
然而现在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总之她的笑容更纯真了。
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然而这些天,不得不说,有件事情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想也想不明白,挥也挥不走。
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那个父亲病重的消息告诉严嘉嘉。
我知道她应该知道,甚至比我更有权利知道……但是,我一直没能说出口。
一部分原因是我担心她过多焦虑,过早伤悲,影响了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但是期中考试过后,我依然没能克服那道坎。
可能打心底里,我是不愿她知道的吧。
就这么拖着拖着,我竟然从孟春拖到了仲春,又从仲春拖到了季春。
眼见这就五月份了。
说到五月份……嘿嘿……
五月份有件大事。
校园歌手大赛。
你可能对这活动表现得兴致缺缺甚至漠不关心,不知道这活动对我来说有多么重大的意义,那你一定是没看去年的歌手大赛。
罢了,幸好你没看,否则你可能就要对于我的参赛嗤之以鼻了。
……行了行了……快别臭掰我了,我今年可是私下里准备了很久的。你们就期待着我今年的咸鱼翻身啊不……一雪前耻吧!
这不,这个周六,我特意去了趟“奔六”找了找严大叔,让他帮我听听我自己改编的《鹿港小镇》。
然而一曲毕,他皱了一下眉。
他问:“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儿?注意力不够集中啊。”
我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抿了抿唇。
见我不打算讲,他也了然了。
“不会吧……那老头子……都跟你说了?”
我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老头子”指的是谁。
“我还没告诉嘉嘉……”我叹了口气说道。
“我明白,这事儿怨不得你,你有你的立场,你也不好过。”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丝丝温暖顺着那只宽大手掌传了过来,我竟然感到有些心安。
“行吧,顺其自然,说不定那老头子真的挺过来了呢。”他安慰我道。
我也点了点头,笑了笑回应着。
见天色渐晚,我跟大叔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家。
然而走着走着,我惊觉方向不对。打量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上了去严嘉嘉打工的书店的路。
我不禁失笑,刚要转身往回走时,我转念一想:
她现在不会就在店里吧?
这么想着,我推开了街边一家面包店的玻璃门,买了块蛋糕准备给严嘉嘉一个惊喜。
期待着她见到我时飞扬的眼角和欢快的双马尾,我不禁渐渐加快了脚步。
太阳带着耀眼的余晖即将西沉。我笑着雀跃着小心翼翼的捧着手中的蛋糕,穿过一条条街,路过一家家店,与一个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擦肩而过,最后,终于转过最后一个拐角,远远地看到了那家书店的暖人灯光。
我快步走上前去。
却发现今天好像和寻常不太一样。
远远望去,我似乎看到小小的店面门口聚集了好几个人;再近一些,他们似乎都是身材高大的男性;停下脚步,他们穿着那种夸张的皮衣,破洞的牛仔裤,有的抄着手嘴里叼着烟,有的手里拎着手臂长的木棍,五颜六色的头发令人作呕……
粉色的心绪轰然破碎,一种不安的感觉从脚底升起,顺着脊椎一路攀升,瞬间让我如置冰窖。
“砰!”
“啊!”
直到那震耳欲聋的玻璃破碎声和刺耳的女人尖叫声穿透我与书店之间并不算太远的距离,几欲穿透我的耳膜时,我才终于反应过来。
蛋糕盒从手中滑落,大脑一片空白,我大睁着眼紧皱着眉猛地向着前方冲去,满心满眼只有那个小小的身影。
严嘉嘉……严嘉嘉……
严嘉嘉……
太阳在这一瞬间终于沉了下去。
而明日未知。
我是流笙。静水流深,沧笙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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