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罗林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桌旁的靠椅上,他想离开,但不敢。老婆临出门前交待过,务必盯着儿子写完作业的最后一个字。
儿子罗阳写作业向来磨蹭,罗林甚至觉得是当初这名字就没取好,罗阳罗阳就是啰嗦着磨洋工。
1个小时前就开始催着赶紧吃完饭写作业了,罗阳一边盯着电视一边辩着:“老师说了,吃饭要慢慢地吃,吃太快了对胃不好。”罗林气不过,“你们老师也说了,作业要认真地写,你怎么没记住?”
“我记住了,我是认真写的。”
“认真写的还能错那么多?”
“我又不知道写的是错的,反正我写的时候是认真的。”
罗林一时噎得说不出话来,老婆说儿子现在诡辩思维很强,自己还是大意了,几日不过招就落了下风,但这样也太失面子了,他只好干咳一声:“你们老师没说吃饭时要专心吃饭,不能看电视吗?”
“老师说了吃饭时要专心,但没说不能看电视。”
“你看电视你怎么专心吃饭?”
“我看电视又没影响我吃饭,我怎么不专心了?”
罗林气结,只好一把抓过遥控器,直接摁了关闭,“我说你不专心就不专心。半个小时把饭吃完,我给你记时,然后我们开始写作业。”
罗阳跳起来准备抢遥控器,又看老爸有点动火,不敢太放肆但也不想忍气吞声,嗫喏着:“说不过就动手,算什么君子。”
“我不是君子,君子治不了你。对你这样的,只能当好汉,该出手时就出手。”看着儿子闷闷地开始往嘴里扒拉饭,罗林心里的怨气才略微平息了点。
罗林觉得罗阳以前不是这样的,那个以前总是“爸爸,爸爸”地缠着他的小男孩,一笑一哭都天然萌的宝贝什么时候开始每天都给自己添堵了?
当然,罗林工作忙,孩子管得也少,主要是老婆管。但今天丈母娘胃疼进了医院,老婆等他前脚进门,后脚就出门了。
他平日里也会看到网上转发的辅导孩子功课的各种段子,笑一笑之余很庆幸孩子的功课基本没让他操过心。想着老婆每天都做着这项高风险的事业而从不让他涉险,他便对老婆格外尊重,凡事都迁就,家里事基本老婆说了算,他也乐得清闲。
只是如今看来,罗阳好像不黏他,但也不怕他。将他说的话顶个七零八落的,还不拿正眼瞧他一下。
好容易磨蹭到书桌前了,罗阳盯着书,直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个字也没写。罗林躁起来,“想什么呢?你写啊!”
“我要喝水。”
“写完了喝。”
“我现就要喝,不然我会渴得写不了字。”
“那你自己去倒。”
“不行,我会被烫到的。”
“你可以倒桌子上的凉开水喝。”
“凉的喝了会肚子疼。”
……罗林觉得罗阳在故意气他,但为这点小事就生气又显得不够大气,他只好起身,给儿子倒了一杯温开水,再看着他用“润物细无声”的速度把水抿了半杯。
“好了,开始写吧。”
“我要上厕所。”
“你怎么这么多事?”
“我吃了饭,喝了水,当然需要上厕所。”
“你写完了再去。”
“不行,会忍不住的。拉到裤子里怎么办?”
“那你就拉到裤子里吧。”
“可是我肚子疼啊,疼得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罗阳把头贴在桌上,用一双看似无辜的眼睛盯着他。
罗林深深吐了一口气:“快去,拉完了赶紧回。”
罗阳一个飞身站立冲进了卫生间,关上门。
罗林挠了挠头,只好靠着看会儿手机,两个长篇的热点爆文都读完了,儿子也没回来。他只好去敲卫生间的门:“你掉厕所里了?”
“爸爸,不能打扰别人上卫生间,这是基本的礼貌。”
“你不算别人,你是我儿子。你要是上完了立马给我出来,否则我就用钥匙开门了。”
随之,他听到了门被反锁的声音。
罗林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踹了一脚卫生间的门,叫嚣着:“你立马、赶紧、乖乖地给我滚出来,否则我就一脚踹开这该死的门。”
空气有点僵持,罗林正预备着要不要再给一脚时,罗阳提着裤子愤愤地开了门。罗林直接揪起他的衣领,把他拖到了书桌的椅子上,按下,“现在,不准找任何接口、任何理由,开始写作业。”
罗阳盯着爸爸的眼睛,最后还是挡不住那份犀利,败下阵来。抓起一支笔,木然地写起来。
罗林站在旁边,扫了几眼他写的字,还算工整。转过去,坐在旁边的靠椅上,接着刷手机。
罗阳抬眼看了下爸爸,目光凝住,嘴咬住笔头,又开始神游。罗林手机的爆文正读得入神,隐隐总觉得不对劲儿,一抬头,猛地站起来,手伸过来就拍在罗阳脑袋上:“想什么呢?赶紧写!”
罗阳猛地被拉回神,又把眼神回到爸爸身上,接着转到他手机上,幽幽地说一句:“爸,我们换下吧!”
“什么?”
“我们换下,你吃饭,我关电视;你上厕所,我踢门;你写作业,我看手机,好不好?”
罗林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他总觉得哪儿不对:“那是因为你不好好吃饭,不好好写作业。我,我是为了你好。”
“那你在公司,你们老板也是这么盯着你工作的?”罗林有点泄气,白天在公司才被老板抓个正着说他上班时间用手机看股票走势,正窝着火,这小子……
“作业做完了吗?”伴着开门声,老婆回来了。
罗林长舒一口气,罗阳似乎立即进入备战状态,抓起笔就写。
脚步从门边走过来,罗林突然起身,立即接过老婆的包:“老婆辛苦了,妈还好吧?儿子今晚挺乖的,写得不错,我们就不打扰他了……”边说边拉着老婆去了客厅沙发。
罗林悄悄一回头,碰上罗阳的抬头,他悄悄地,眨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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