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海童年

作者: 晴秋_原创 | 来源:发表于2019-07-12 18:27 被阅读136次

    我小的时候,曾在农村的奶奶家住过一段时间。奶奶家有宽敞的房子和院落,我在院子里跳皮筋儿,透过宽大的玻璃窗,能看到奶奶坐在炕头上做针线。清晨,爷爷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去了,后面跟着一头毛驴,还有那只叫“大黄”的狗。

    奶奶家的房子很大,屋顶很高。在东北农村,多数人家的房梁上会挂几根缠着红布条的葱白,可能是辟蛇虫、邪物的。奶奶家不挂葱白,而是悬挂一排用螃蟹腿儿做的红色小哨兵。

    忆海童年

    我的家乡临海,高粱红时,螃蟹正黄满膏肥 ,鲜美无比,所以“高粱红,吃螃蟹”成了当地习俗。每到这时节,爸爸会买上几只大螃蟹。吃完螃蟹,巧手的奶奶会用螃蟹腿做哨兵。她用螃蟹最后两根圆头的腿,对插在一起做脑袋和身体,用尖尖的两条腿做手臂,一个尖朝上,一个尖朝下,中间放上一根细木杆儿,然后用棉线缠牢。木杆上贴上三角形的红纸小旗,一个威风凛凛的哨兵就做好了。

    开窗时,清风拂动,小哨兵向前一窜一窜地动起来,发出沙沙的声响,活脱脱得向前呐喊冲锋的样子,是那么的形象、俏皮。我躺在炕上,望着房顶上那七八个持着长枪的哨兵,心里想有他们保护着我们家,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敢来。

    奶奶家房子的窗前,有一条小路蜿蜒着伸向远方,远方是青悠悠的南山,山上长满了苍松翠柏。七岁的我拿着半截玉米竿,往家里赶那头驴,可是我越赶它越跑。我追着追着爬到南山顶上,这时驴不跑了,它悠闲地在山顶吃草。蓝天白云下,小小的我站在高高的山尖上往下一望,清亮的小河环绕着绿云般的庄稼和树,远处是鳞次栉比的房子,我以为奶奶家就是其中的一栋,可是任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奶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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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害怕极了,不管驴了,哭着沿着原路下了山,我走过庄稼地,趟过小河流,两个小抓辫跑散了,脸也哭成了花猫脸儿,终于我又看到了那条熟悉的蜿蜒小路。奶奶曾在窗前指着这条小路对我说“只要沿着这条路就能走到咱们家。”进了家门,我一头扑到奶奶怀里,边抹着眼泪边说“我追驴走丢了”。奶奶说“傻孩子,你追它干啥呀,它认识家”,果然我到家没一会儿,那头驴晃晃荡荡地回来了。

    我一直很纳闷,当时看到那一排排的房子是哪呢。长大后我又一次爬上南山,才知道我望到的是北面的村子,奶奶家的村子完全被浓绿的树荫挡住了……

    奶奶忙完家务活,偶尔会带我玩儿,她用高粱秸为我做各种小玩具。她把高粱杆断成一段一段的,把外面的硬皮剥开,用刀子削成细篾儿。然后用里面白色的芯儿和篾儿,扎成小灯笼、桌椅、小狗、还有小马车,马车上还有驾车的小人儿呢,一件件是那么地小巧可爱,让我爱不释手。只可惜玩着玩着,篾儿就掉了下来,任凭我怎么安,也恢复不到原样……现在想想,那是多么精致的手工玩具啊,要是现在摆在特色店里,恐怕一件是要卖上几十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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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有很多家务活儿要干,不能经常陪我玩,更多时候,我是和二姑家比我大一岁的五朵一起玩。所谓玩,不是和男孩们一起摔泥炮、下河垒坝憋鱼,就是去偷梨、偷李子。

    八月,是梨、李子成熟的季节。黄橙橙的花盖梨、红得发紫的牛心李子挂在枝头是那么令人眼馋。有一次我们正偷摘李子,被人发现了。那边喊起来“那俩小孩儿,干啥呢?”紧接着就听见朝这边赶的急促的脚步声,五姐低声说“小秋,快跑”,我赶紧又薅两个,可没想到那树叶上潜伏着一条黑黄相间的杨喇子,把我手给喇了,针刺一般地疼。一路跑回到二姑家,二姑拿出一个黑色的圆东西叫“马粪孢”,一碰呼呼地起灰儿,她用这黑色的灰按在我火辣辣疼的地方,马上就不疼了。这 “马粪孢”可真是神药,这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蘑菇。

    由于贪恋玩伴儿,我有时也会住在二姑家。我上一年级那个冬天,二姑家里供奉着圣宗佛,一次她上香,被我看到了。我就像个野蛮的小土匪闯到佛龛前,拎起佛像,“我们老师说了,这是封建迷信”,二姑上来抢,“快给我,”我偏不给,拎着佛像原地转了一圈,就听二姑嘴里叨咕着“神佛莫怪,神佛莫怪”,最后佛像让二姑抢回去了。

    我干了一件多么英勇无畏的事啊!我为自己的壮举感到自豪,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打冰车了。打冰车,是东北小孩冬季里最爱的运动。一块木板下面钉两木条,木条下面再各钉一条铁刃,就是冰车了。小孩跪或坐在木板上面,手持两根冰锥,同时一触冰面,就能前进了。如果想快,两手同时用力向后顶冰面,冰车就会快如飞。如果想停,用冰锥抵住前方冰面,冰车就能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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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内心是按捺不住的雄壮,越划越快,越快越高兴,我的冰车在平如镜的冰面上勇往直前。竟忘了前面是小河断流处了,那里长着干枯的杂草和灌木丛,可是我根本停不下来,马上就要撞到树上了。我看见旁边竖立着一大块冰,我用右手使劲抓住它,想让自己停下来。真停下来了,可是右手心钻心地疼痛,鲜血淌了出来,手被立着的冰扎个三角口子。我忍着伤痛,划着冰车回到二姑家,血滴滴答答地洒了一路。

    二姑在我手上洒上草木灰止血,边包扎,边说“神佛降怪了,你是小孩子啊,只给你一个小教训,要是大人,说不准怎么惩罚呢”,我疼得龇牙咧嘴,从此知道了神佛不能冒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也许我老了吧。这几天,童年的记忆越发地清晰,一段段往事在我心里不断滋长成飞鸟,直到今天丰满了羽翼,呼啦啦地飞出忆海,跃然于纸上。

    2019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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