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秋天

我的故乡在淮沭新河岸边，最美的是河流两岸的秋天。

淮沭新河，就像一条母亲河，承载我太多的眷恋。春天，河流从冰封消融中醒来，承接长江之水，缓缓而下，流过春天的顾盼，奔走夏日的阡陌间，灌溉两岸千万顷良田。河水任务在肩，无心浏览沿岸的景色。一旦进入秋天，伴随着所有支流灌溉任务的完成，河流仿佛人到中年，流动的节奏自然缓慢。加上沿岸绵延秋色的牵绊，一切都变得庄重而内敛。

首先见证这些风景之美的，无疑就是淮沭新河上空的白云。进入秋天，白云越发沉稳。它们时常会以小范围的聚集，或者以一片白云笃守一隅的天空，静静欣赏河流两岸的稻田、果园和花卉。于静谧安逸中，舒展着自己的心境。

假如你从徐连高速平明收费站出口，一路往北两公里处左拐弯，你便进入了机场路。点缀在机场路两侧的，是诸多家庭农场，一个个农场中，时而可见荷塘寥落的几朵荷花，于即将枯败的荷叶之间，渐渐枯萎。那些肥硕的荷叶之下，已经悄然孕育新鲜如玉的莲藕，无论你是白水煮开还是配以肉片红烧，莲藕咯嘣脆的香甜，让你咀嚼出藕断丝连的牵绊，既能牵住你的胃口，又能拽住你的脚步。当然，人们更多时候喜欢油炸藕饼。制作起来也很简单，把莲藕切开成不薄不厚的藕片，中间抹上肉馅，再把两片藕片合上，外层用面糊裹上，放在滚开的油锅里，炸至两面金黄就可以。至于味道如何，保证你吃了一次还想第二次。

毗邻荷塘不远的地方，又可以看到另一家农场里，缀满枝头红黄相间的石榴，它们就像是一个个灯笼挂在葱绿间，点燃着满目的翠色，勾挠着游子的乡愁。一般在八月中下旬以后，表面上看起来一直矜持的石榴，逐渐忍耐不住枝头的寂寞。性急的早已红唇轻启，露出诱人的玉齿，你从远方归来，如何能忍受这样的诱惑？假如你肯驻足，那溢满口腔的丝丝甘甜，何不就是你曾经辗转梦里千百回的绝妙佳境？而一片连着一片的稻田，正在养花抽穗，它们的自信，早已被天空的白云偷窥了一万次。

大约行至三公里处，有一座桥梁，把淮沭新河拦腰束住，你若有心在桥上停留，无论你是南望淮沭新河的源头，还是北望它的归处，沿河两岸葳蕤的林木，早已与河水融为一体。你很难分清到底是河流的碧水染绿了林木，还是林木刚刚沐浴了河流的碧水。可它们看起来除了碧水就是翠色。

第三个融入这里美景的，是那些分散于河流之上的苍鹭家族。这个季节，对于这些苍鹭而言，它们俨然就是淮沭新河的守护神。在二道河与马河的连接处，有一个闸口，叫做马河闸。便于每年夏季上游洪水来临时候的排洪，同时方便下游一路东去的白塔埠、平明、张湾等沿河两岸的数千亩良田的浇灌。

每当闲暇之余，布排在闸口附近的垂钓者，他们时常来这里垂钓，很多时候并不完全是为了打个牙祭，抚慰自己肚子里的馋虫。有个哥们告诉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垂钓上来的几只小鲫鱼，还没来得及带回家，就被附近的苍鹭给吞入囊中。你看她那若无其事的霸气样子，仿佛在告诉那个哥们，此河是我看护，此鱼是我放养，若想在此垂钓，首先让我尝尝。苍鹭们一般会选择江河、溪流、湖泊和水塘作为各自的栖息地。时常以孤独的身影，躲在静静的一隅。慢慢回味各自猎食之后咀嚼的鲜美。

每年深秋过后，还能看见她们独立寒风中，长时间站立不动，颈常曲缩于两肩之间，喜欢用一只脚站立，另一只脚缩于腹部，站立的时间，往往可以连续几个小时。飞行时，两翼鼓动缓慢，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欣赏她的舞姿。两只脚向后笔挺的伸直，远远地拖在尾巴之后。晚上喜欢就近栖息在树林间高大的树枝上。这到让我想起一首描写苍鹭的古诗词：苍鹭峰巅展翅飞，翩翩起舞映朝晖；捉鱼常伴河边柳，逮获鲜活满载归。

有一种挚爱叫做笃守。淮沭新河两岸之美，还有随处可见的牵牛花。对于这片深情的乡土而言，牵牛花是最富有故乡情怀的植物。自古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文人墨客为它写诗作赋。对于牵牛花质朴的乡情盛赞有加。比如宋代诗人秦观笔下的《牵牛花》：“银汉初移漏欲残，步虚人依玉栏杆；仙衣染得天边碧，乞于人间向晓看”。每年的秋天，总是被乡下的乡情牵绊着，无论如何也要寻找机会，跑到乡下。在淮沭新河两岸边的大坝上，无论你来与不来，那些紫色的、蓝色的、水红色，桃花红等等数不清的各种喇叭花，各自抱着一只小喇叭，一旦发现有乡人走来，它们就会一架其腔的吹奏着只有故乡人才能听得懂的乡村音乐。而你一旦离去，突然之间回眸，总能看见她们四处蔓延的藤蔓，似在追寻往事的曾经，又似在无限眷恋当下的深情。

接下来，一场又一场的秋雨，纷纷投入淮沭新河的怀抱，缓缓而下的，不仅是河水对于时光的追溯，还有秋雨对着这个美好季节的缱绻挽留。当寒霜渐渐逼近淮沭新河两岸，最后发现两岸之美的，当属于晚秋的夕阳。那个时候，两岸所有的苍翠和葱绿，都要交给季节。于是，两岸的林木渐渐有了一片又一片的落叶，河流都在无声的接纳。

当现代化农业机械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来迎接两岸沉甸甸的稻谷，进入寻常百姓家的时候，无疑，那是千万顷稻谷的高光时刻。而此刻的淮沭新河，悄然躲在幕后。之后，土地便被陆续深翻，在所有的心迹都被迫袒露的冬季，唯有那些纷纷扬扬的雪花，才可以安抚土地的落寞。于是，故乡的淮沭新河再次三缄其口，纵然你有太多的赞美之词，只能留给来年的春天。

我的故乡在淮沭新河岸边，我最爱故乡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