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古城

    不眠的灯和无处不散发出商业气息的古街构成平遥夜色的光景。平遥是座不夜的城，即使城里的居民都关灯睡下，古城的街也会灯火通明，流光溢彩。城墙映着月色，古楼渲染风情。

    住在平遥第二天，寻找俞婷一天无果。眼见着夜色从东边浸透天空，肚子开始饿起来，于是我一个人来到距离我住的客栈不远处的酒吧。

    我坐在吧台喝调和酒，这里不像我和思妤常去的那家酒吧清净，这里闪光灯和霓虹灯编织出冲击视觉的梦幻，音乐也是刺激大脑的那类电子音乐。我不喜欢这样喧闹的环境，本来今晚喝酒纯属打发时间的举措，在这样令人厌烦的环境里，时间却怎样都快不起来。吧台的服务生离开我后，我突然萌生离开的想法，不单是离开眼前这家流光溢彩的酒吧，而是逃离整座平遥古城。这里太过热闹，这里真的不适合我。

    叼着薄荷烟的女孩在这时坐到我的身旁，她挥手叫来服务生。

    白衬衣的服务生微笑靠近我们，说：“需要点什么美女？”

    女孩四下看看，最后定格目光在我手中的杯子上，说：“和他一样就好，看起来很漂亮，是什么？”

    我没有理她，任白衬衣说下去：“帝王谷鸡尾酒，苏格兰威士忌为主的调和鸡尾酒。”

    女孩很爽快：“这个就不错，就它了。”

    “好的。”白衬衣说完后转身离开。

    薄荷烟在女孩手里一闪一灭，酒吧的灯光太过耀目，烟的火光其实并不明显。女孩长相还算引人注目，静心修剪过的头发贴在皮肤上，全身迸发出一种青春的活力来，只是眼眸的颜色有些怪异，可能是戴了美瞳的缘故。

    她开了口：“看够了没？你们这些男人见了漂亮女人就没有能保持点矜持的吗？”

    “抱歉。”我移开目光，“有些醉的缘故。”

    “你是一个人还是在等朋友？”

    “一个人。”

    “我也是，一个人旅行到这里。据说不夜城的酒吧里会偶遇到奇妙的人，是你吗？”

    “应该不是我，我没有多奇妙的地方。”

    “那你一个人来酒吧这种地方，喝着暧昧颜色的酒，还说没在等偶遇。”

    “偶遇的确是在等，不过我来这里是找人，不是等人。另外，我以为威士忌是买醉的酒，不具有暧昧的因素。”

    她看着我若有所思，直到白衬衣把酒送上来。

    白衬衣调侃道：“不错哟兄弟，这么快就聊上了。”说罢坏笑转身。

    女孩端起杯子喝下一口，立马表情变化，咳嗽接连而至，显然她不曾尝试过威士忌。我在她背上轻拍，许久她缓过来。我喊来白衬衣要了一杯橙汁，并把她的那份酒拿到我这边来。

    “这酒算我点的就好，你还是不要勉强。”我说。

    她显然对威士忌的味道心有余悸，便默默点头同意了。只是这时她眼里的光瞬息变换了模样，疲惫和虚弱惨白了她的脸。

    她说：“你一个人住？”

    “嗯。”

    “可以去你那里吗？今晚我属于你。”

    “还是别这样为好，我可以在这里陪你把话讲完。感觉得到你有心事，人可以选择堕落，但总得有时而终。”

    “那好吧，先喝酒。”

    我依旧喝威士忌，女孩喝啤酒。几轮酒后女孩有了醉的样子，开了口讲述她的故事。

    女孩自称“浙江考生”，曾享受SVIP分数线的刚毕业的高中生。她先是讲了她高中时期的种种故事，故事主要围绕一个叫做琦的男生。琦和她高中认识并在一起，两人感情很好，在所有中学的情侣中，他俩那种相互鼓励一起学习的类型着实少数，如果后来没分开或许将来会考到同一所大学，之后的故事也会更加完美。

    即将高三的那个假期两人几乎天天腻在一块，去看海去爬山，也上了床，女孩付出了自己全部，男孩也用尽全力负责。但奈何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快开学的时候，琦突然消失，留下一通冰冷的分手电话后再也不见。“浙江考生”很伤心，可也倔强不肯挽留，一心扑在学习上直到高考结束。

    事情很久后才明了，高考后“浙江考生”经由之前的朋友听说了琦的消息。当初琦的离开本意是是保护她，琦的父亲做生意借了大笔高利贷，最后无力偿还，终于破产。要债的人每天上门闹事，后来琦的父亲决定带妻子儿子跑路，就这样，一家三口了离开了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不知现在在哪。但“浙江考生”通过被琦借钱的一个朋友那里打听来琦现在大概的位置，就在山西。所以“浙江考生”一个人来了这里旅行，也确实见到了琦。琦身边有了新的女孩，生活一切都好，琦在一家杂货铺打工，无心再回去曾经的地方，也不再爱“浙江考生”

    “浙江考生”深受打击，告别琦，重新踏上旅途。白天四处看风景，夜里酒吧等待邂逅一夜情。

    “感情这东西，错过就是错过了，其实人这一生能各自安好就够了，没必要再见到。与其一心一意等一个人，倒不如开开心心潇潇洒洒。”喝醉后的她最后总结道。

    听完她的故事，我感到世界支离破碎地崩塌掉，曾经轰轰烈烈的爱情，如今玩弄感情不惜身体，究竟这世界是被何种低俗物侵蚀，才使得现代人的感情如此肤浅。说这样的话并不意味我自己就是道德制高点上的人，我自己的感情也乱七八糟，糟糕透顶活像鼻涕虫爬行留下的液体。可也正是因为我在这其中的思考和挣扎，才得以问出这样的问题：为何现在人的感情如此肤浅？

    最后她醉倒不省人事，我把她扶到我的房间里。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王家卫《重庆森林》中的情节，警员223把女杀手送到酒店的房间，吃了一夜沙拉，天亮时离开。

    王家卫的电影中总有能穿透到心底的台词，《重庆森林》中一句话恰适合现在的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每一个东西上都有个日子，秋刀鱼会过期，肉酱会过期，连保险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