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薛岩是被父亲气出家门的。
离家之前，他在对一只陶泥碗进行煅烧。
“哟，小子，做得像模像样的，但你这手艺也就糊弄糊弄小娃娃。”
“爹，孩儿觉得自己做的挺好的。”
“好？你看看这碗，要形状没形状，拿在手上还刮手，做工粗粗糙糙，你还有脸说好？”
薛岩一把夺过碗，“从小你都不会夸我，我做什么都只知道打击我，既然不承认我，就别对我指手画脚。”
“呵，你人都是老子的，你的什么东西老子还不能说了，就你这德行，看看谁家的娃和你一样整天不务正业的。”
“爹，我讨厌你。这个家，我不待了。”
摔门而入的时候是爽了，现在薛岩手上只有一个陶碗。
他拿着这个碗，一路乞讨。
不知走过多少路，来到一个镇上，被一家酒馆的酒香吸引。
抬头看去，那酒馆的名字叫做一世醉乡。
一
天色渐黑，行人归家，小乞丐们也是回到自己的大本营，只薛岩抱着一世醉乡的柱子，昏昏欲睡。
被饿的……
小酒儿来关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小乞丐倒在自家门口，旁边是个破碗，里面什么也没有。
她喊她爹出来，把人弄进了屋。
“呜呜呜……呜呜呜……”第二天，小酒儿就听到后院的嚎啕大哭，赶忙跑过去看情况。
只见昨晚那个小乞丐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护着粥，嘴巴里吃一口哭一声。
旁边坐着的爹，就像看大戏的。
“爹，他这怎么啦？”
“爹爹也想知道他怎么啦，我只给他送了一碟包子，一碗粥，他就这样了。”
小酒儿的爹叫一世，曾经是个和尚，俗姓那，还俗后邻里乡里称他一声那掌柜。
他墨发齐肩，一身青衫儒士打扮。脸上永远挂着一副温和无害的笑。三十来岁，算是一个经过岁月的沉淀的男人。
小酒儿相信自己的爹没对人家做什么，只等这小乞丐吃完，再问他话了。
看着人家风卷残云的吃完早饭，情绪也平息的差不多了。小酒儿问：“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我叫薛岩，是邻县薛家村人。”薛岩舔舔嘴唇，似在回味刚刚的美食。他抬头看看眼前的两个人，又低下头搅弄自己的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突然起身跪下，“这位叔叔，这位姐姐，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一路讨饭过来，给我吃食的人家很少，偶尔讨到一些饭也被其他的乞丐抢走。”
“你们是好人，给我热包子吃，给我热粥喝，哦，还让我睡上这么好的床，我当牛当马，一定报答你们。”
“我什么都会的，我还会烧陶。你们留下我吧，在酒馆打杂也好，跑腿也好，我很能吃苦的。”
这是……想卖身？
小酒儿看向爹爹，她爹说：“你为何离家？”
“我和爹爹吵架，不想在待在那个家里，每待一天，我都会压抑一天，我常常和他冷战，这次吵架，是我实在忍不了……忍不了爹爹的不信任和他的冷言冷语。才跑出来的……”
“那么抱歉了，小兄弟，”那掌柜说，“咱这酒馆不收和爹吵架的人——”
“爹——”小酒儿出声，对着那掌柜努了努嘴。
那掌柜立马改口，“当然了，父亲若真的有错，当孩子的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反抗，不过，你爹现在应该很担心你吧。要不给他送信报个平安？”
“我暂时还不想理他。”薛岩说地小心翼翼。
“不理就不理，你先留着吧，什么时候想回家了，跟我们说，我送你回去。”
“谢谢那叔叔收留，谢谢小姐。”
“你叫我小酒儿就好了。”
二
酒馆进门地方是喝酒的场所，后院是住宿的，中间有个小院种满了花。
但在这里，酒香盖过了花香。
“我有时候会用这些花儿酿酒，这院子的一些树下面，埋着我娘亲曾经酿的酒，也有我藏的酒。你知道吗，越是有年头的酒，越香越醇。”
小酒儿跟薛岩拉着家常，说的一些事情，薛岩都有留心，想着什么时候偷偷的去挖几坛酒出来，又转念一想，不能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唉，告诉你一个事，今天早上我去外面定酒坛子，看到一群乞丐在打一个老乞丐，以前这样的事情我都不管了……不是我心肠不好，而是这种事情太多了，管不过来。”
“因为那天遇到你的事情，所以这次我就去把那几个乞丐打跑了，给了那老乞丐买了包子吃。”
“还有，老乞丐的右手尾指是断的。”
听到这里薛岩有个想法浮上心头，一把拉过小酒儿，“那老乞丐你在哪里遇到的？”
“在西市上。”
薛岩二话不说窜了出去。小酒儿揉了揉手腕，把暗处的爹拉了出来，“您怎么知道薛岩的爹爹就在我们镇上？”
“你爹出手，没什么事是难事的。”某爹尾巴有些翘。
“那是，我爹爹是谁呀，厉害着了，女儿我最崇拜您啦！”
别人家是孩子希望得到父亲的认可，到了他们这儿，是老爹需要女儿哄。
“如果薛岩的爹能多听听薛岩的想法，也不至于会出现父子俩大吵大闹还玩离家出走呀。”
“所以说，别人家的爹没有自家的好啊！”小酒儿随时不忘夸自家爹。
话有些过了头，不过，那掌柜很受用。
西市上，薛岩逢人就问，打听一个断了尾指的老乞丐。
这时，有声音传到他的耳朵，“请问，您有没有看到我的乖儿子岩岩，叫薛岩。”
“唉……请问有……”
“您好，请问……”
薛岩看向那人——衣缕阑珊、逢头垢面。
见人就问：有没有看到我家的乖儿子岩岩，他叫薛岩。
可是，人家不是说没看到就是赶他走。
那个人——
“爹！”
薛岩跑过去紧紧的搂住那个人，他有些老，背竟然陀了，头发也白了很多，还有他的身子骨，太瘦了。
“岩岩？”
三
“岩岩，这饭菜是你做的？嗯嗯，真好吃。”
“谢谢爹，您多吃点儿，不够儿子再给您盛。”
小酒儿看着桌上不是黑了就是糊了的饭菜，决定给自家爹爹开小灶。
她是哪根筋搭错了答应把厨房借给薛岩做饭。
还兴致勃勃的想去捞两口。
看着人家父子俩吃得兴起，她象征性抿了两口，她爹只是笑着喝酒。
那风度翩翩的笑，她知道这笑容下面的心思。论场面功夫，还是老爹牛，这脸皮，她真需要练练。
“岩岩吾儿，爹爹觉得你那天买的包子也好吃，改天再给爹爹买几个吧。”
“噗——”那掌柜一口老酒喷了出来，小酒儿趴在桌上把脸埋进手臂，肩膀一抖一抖的。
薛岩有些红了脸，嘴里吃着的这味道，让他也些怀念那天包子的味儿。
那天他搂着成了乞丐的爹。
想不通为什么活到这把岁数的爹离了家也能把自己寒碜成这样？
薛父说，“当日你跑了出去，为父等了一个时辰你没有回家，就去村里你你常玩儿的地方问了问，大家说都没见到你，还是那薛狗娃说看到你出村了，我这才回家急急收了东西出来追你。”
“一路追着你过来，路上遇到了骗子和几个小毛贼，把为父的东西全偷走了，因为怕掉了你的消息，只能不追东西先来追你。”
在异乡见到父亲，薛岩什么把所有的不愉快抛在脑后。带着父亲去吃包子，给他买衣服。
钱是找那掌柜借的。
回到酒馆，还给自家爹洗了头发。
把薛老爹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那掌柜说，“小岩，叔叔去你们村打听了一下，大伙儿对你的评价挺不错的，还说你爹经常在他们面前夸你，炫耀他有个好儿子。男人第一次做爹，都是摸索着做的，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等老人家身体好一些了，跟他回家吧，顺着他的毛捋，多哄哄老人家。”
又来到薛老爹那里说，“薛老哥，不是小弟说你，这养娃娃就跟养女人一样，你打了骂了，就得哄哄，给个糖吃不是。不然真闹起来，没辙的还是你。”
“你看小弟，这闺女养的好吧！”
薛老爹看了眼门口的姑娘，回道，“那贤弟的闺女确实是养的好。”
听见自家闺女被人夸，那掌柜觉得就像夸的自己。
“爹——”小酒儿的声音让那掌柜有一瞬的僵硬，“我也有个好爹爹！”
那掌柜转头，看着自家闺女认真地眼，定下心神，过去抱住了她。
“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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