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做好了,我大喊了一声“吃饭啦”,把菜都端到桌上,准备盛饭时,还只有老公一个人走过来。
公公在后院忙着整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宝贝”,老公过去喊他吃饭,过了五六分钟,他才洗了手走过来:“喊老巴(这是我儿子对老公奶奶的称呼,我一直无法理解)吃饭没有?”
老公说:“我们想喊,没看到她。”
“她还能在哪里?肯定又是去爹爹(读diadia)的坟场(墓地)了。”边说边走到大门口,扯起嗓子喊了几声。
我纳闷地望了望老公,前天下午我们到家吃完饭后,就跟等在这里的二姐一家人一起去婆婆和爷爷的墓前祭拜。婆婆是2017年清明节去世的,爷爷是2018年清明节去世的,两个坟墓差不多挨着。
昨天下午,两个姐姐来了,奶奶拿出买的纸,让她们帮忙折金元宝,还给我们看她给婆婆和爷爷买的在那边穿的“衣服”。这些东西是预备着大年三十下午给去世的亲人“送灯”时烧的。
公公和奶奶,在两年里相继失去了另一半,门前修路又把奶奶的两间小屋拆掉了,于是搬过来跟公公一起生活。
不一会儿,奶奶回来了,公公把饭碗递给她,埋怨道:“你一天到晚老往坟场跑做么子?这都要过年了,孩子们又都回来了……”
奶奶讪讪地笑着:“我看到爹爹的墓碑旁边有个小缝,下雨会不会漏水啊?”
“别人整得好好的,这一年还不到,你怎么这么喜欢操心啊?”公公皱起眉头道。
大家都埋头吃饭,不再说话了。我心里泛起一股酸楚,奶奶很喜欢说话,一说起来天上地下停不下来,以前婆婆和爷爷是她最好的听众。现在没人听她说话了,所以她一空闲下来就去坟场看看,把两个墓碑和旁边的水泥板擦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后我收拾桌子,在厨房擦擦洗洗,奶奶就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把我从碗橱底下找出来的几个锅拿出去刷洗。
等我忙完了坐下来拿着一根甘蔗啃时,她又过来坐在一旁问:“怎么没看到我博儿呢?”
“他姑妈带去玩了。”
我愿意听她说话,但是老人家的方言太地道,很多地方我听不懂,只能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不时地“啊,怎么这样”,或者摇摇头。这些简单的反应却让她激动不已,一路往下说着。
大概意思我还是懂的,她说起公公命苦,婆婆若还活着一家人是多么美满幸福;说起叔叔家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愿意好好读书的。早早辍学外出打工只会被人瞧不起,说这些后人里就盼着我儿子博儿将来有出息。我笑道:“他五岁还不到呢,够您盼的!”
“博儿都这么大了,说正经的,你们可以再怀一个了。我跟你公公都盼着家里添人呢……”
没想到她在这儿等着我呢!这……我还是装作听不懂吧,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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