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阳光出奇的好,给总是阴郁的小城带来了些许生机。
克里斯是一个汽修店老板的儿子,从小在充满油污,机械的空间里画画,直到现在,他还梦想着成为一个画家。
也许是从小生活在拥挤的小的空间里,内心才反射出辽远的世界吧,他总是喜欢画那些远山,那些云影和山间的河流。
大学毕业好久了,克里斯还没有找一份工作,他总是窝在家里画画。
他隐约感觉到了一些生活的压力,总是支持却没有收入来源,周围的同学,朋友纷纷找到了工作,只有克里斯还像过去一样,画画。他好像一个从未改变过的人,在时代的浪潮里定格在了某一时刻,孜孜不倦的画着他的远山云影。
“再努力一次吧克里斯,到蒙巴山去,那里是画家的聚集地,那里是真正的远方。”
父亲说着拿出了一些钱,
“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如果还是不行,你就放弃吧,回到汽修店来,学习一些机械知识,你也好谋生啊。但是我还是想让你在追寻一次你的梦想,到蒙巴山去,那里是你从小在这间汽修店里所想象不到的地方。”
克里斯有些激动,有些窃喜,也有一丝不安。这是第一次克里斯将要去他梦寐以求的远方胜地,但这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吧,如果这次还是不能在绘画上有所建树,克里斯可能真的要想想今后的人生怎样度过,也许理想只是永远不能实现的远方的灯塔,给人以温暖,却也令人彷徨。
克里斯在蒙巴山的一间咖啡店租了一间阁楼,白天他在咖啡店里帮忙,傍晚他就去作画。
老板汉娜是一个在蒙巴山混迹很多年的姑娘,她的身上有一种古典的潇洒得美,好像泼墨山水,浓墨重彩里有奔腾的自由,这里是画家的圣地,见证了许多奇迹,也看过了绝大多数的平凡。
一位一身黑衣的老人和一个年轻姑娘来到咖啡店,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老人满头银发一丝不苟的贴在头上,眼里透出一种怅然若失,仿佛深陷进某种记忆似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姑娘,“这里是蒙巴山,是个画家向往的地方。”
克鲁斯照例走上前去,问老人喝点什么,老人好像没听见一样,并没有搭理克鲁斯。年轻姑娘赶忙说到,
“两杯美式咖啡,谢谢。”
老人始终是一言不发。
天色暗了一些,不像正午那么耀眼了,蒙巴山的色调也变得温柔,阳光拂过每一块路上的碎石,好像在给它们的生命涂抹色彩。
克里斯收拾了东西,到山顶广场的台阶上坐着,支起了画架。偶尔有几个人在广场上走动,坐在台阶上就可以远眺俯瞰整个蒙巴山下的小成,微风拂面,草色青黄,克里斯远远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是汉娜正往咖啡馆的方向走,好像一个精灵在世间遨游,携了一缕淡淡的暗香,在整个天地间的色彩里,变得有了气味,可以欣赏,可以幻想。
渐渐的,汉娜越走越远了,直到克里斯看不见了,克里斯想往远处看,远处是山的淡影,近处一点是一条大石块压成的小路,汉娜好像走进了远处的山影里……
克里斯的画布上多了好多暖色,这不同于他以往的画作,那些远处的东西,总是冷的,冷的遥不可及。只有近处的人,才是暖的,暖的吹弹可破。克里斯的画里,远处的背景还是冷的,近处的色彩是暖的,光从画布上折射进他的眼睛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感。
一个人走近了克里斯,从背后挡住了透射在画布上的光,克里斯回头一看,是咖啡馆一眼不发的老人。
“你好啊,画家先生。”
“啊,是您啊,我哪是什么画家,还差很远了。”
“你总是来身边画画吗?”
“是啊,上午在咖啡馆帮忙,下午回来这边画画。您是这里的游客吗?”
“也算是吧,这里已经足够陌生的像一个我从未到过的地方。你有画好的作品吗,可以让我看看吗?”
“啊,有一些的,都在咖啡馆里,您如果不着急,我等一会回去给您取。”
“好的小伙子,我在咖啡馆等你。”
克里斯回到了咖啡馆,汉娜朝他微微一笑,
“有位老先生在等你呢!”
“啊我知道!”
克里斯说完跑上了阁楼,从床底下拿出一只箱子,把所有的画都拿了出来,向楼下走去。
“小伙子你回来了啊,我等你好久了。”
“不好意思啊,这是我之前画的一些。”
老人一张一张认真看起来。克里斯心里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情绪,充满了感激和激动,从来没有一个人要求看他的画作,也许只有他自己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着这些画,今天有一个人主动且认真的看他的东西,他体验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原来有人愿意读他的思想。
老人拿起一张画,说道,
“可以吧这张借我仔细回去看看吗,等看完了我再还给你。”
克里斯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只是一张他在画画初期的一张未完成的习作,甚至他自己都有些不满意,有些牵强和不圆满,但是他还是答应了老人。
第二天,老人来咖啡馆找克里斯。
“你能把这张画卖给我吗,你出多少钱都可以。”
克里斯有些惊呆了,这只是一张他自己都不满意的习作,怎么会有人欣赏甚至愿意花钱去买它。克里斯连忙道
“您如果喜欢就送给你好了,这只是我的一张习作,实在不值得您花钱买。”
老人没说什么,道了谢就赶忙走了。
汉娜用调侃的语气说道,“怎么了有人买你的画还直接送给人家啊,大画家?”
“那张实在是不怎么好的啊。”
克里斯说罢就继续收拾桌子。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有过阴雨,也有过阳光,每次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时候,总是让人想起克里斯,他就好像这地上好多的光影一样,闪闪发亮却也茫茫,当太阳落幕黑夜来临的时候,就和众多的光斑一样,消失了。
后来克里斯后来就离开蒙巴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想他一定在茫茫人海里吧,他可能回汽修店了,他也可能找到了一份工作,他可能再也没有拿起过画笔,谁知道呢……
都说蒙巴山是画家的圣地,无数的绘画大师都曾在那里创作,在哪里度过他们成名前的幸福的创作的时光,可是好像那里已经好久没有出过奇迹了。
汉娜还在那里,开着那家小咖啡馆,她更像是一个永远定格在时代里的人,从来没有过波澜和改变。偶尔也有像克里斯一样的年轻人去租咖啡馆楼上的阁楼。
一百年后的博物馆里,一组学生排着队来到一张画前,讲解员说道,这是绘画消亡时代的代表作,它的作者克里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画家,这幅画由当时由著名的绘画评论家王尔从克里斯手中得到,直到他去世时仍然承认这是他一生最重要的收藏,因为他断言这幅画具有时代意义。克里斯恰好存在于当时历史的断层中,也是绘画艺术最后的光华,自此以后,人们不再用绘画来表达艺术,没有人再去画画了,这是艺术史的又一次革命,自此以后延绵人类几千年的绘画艺术消亡了,艺术表达开始进入了崭新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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