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4月的一天清晨,从泰安的家里出发,我去北京参加北语的研究生复试。
心情异常激动,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未踏出过山东的土地。这次研究生考试进入了复试,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进祖国首都一看。
“我爱北京天安门”“让我们荡起双桨”…..
妈和表哥一起把我送到楼下,家里没有车,也没有直达火车站的公交车,所以表哥要骑电动车送我去火车站。在通往大路的路口,我和妈告别,抱了一下妈,临坐上电动车后座的时候,我回头对妈说:“放心吧妈,我会考上的!”
当天下午到了北京,我的老同学刘洋已经在出站口接我了,
刘洋一米九的个子,瘦高的身体,格外帅气,初中高中,我们都是同学,而高中未毕业,他就已经是“跳高”项目的国家级健将了,凭着体育的特长,他顺利地考入了北京的大学。在高中毕业后的这些年里,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他在北京林业大学读研,我复试的这几天,就住在他的宿舍里。
俩人在车站外见了面,刘洋带着我上了地铁二号线。那是我第一次坐上地铁,站在车厢里,感受着地铁咣当咣当的节奏,穿行在隧道一样的时空里,我觉得格外新鲜和兴奋。
“要是能考到北京来,以后就可以经常坐地铁了!”我当时兴奋地想。
当然,现在的想法是:“什么时候才能不用挤地铁上班啊?”
从二号线西直门站出来,刘洋带着我上了公交车,我贪婪地望着窗外的景色,这个之前只能从“新闻联播”或者电视电影中看到的祖国首都,现在就在自己的眼前。而当车经过北语东门,看着那熟悉的但是之前又只是在网页上见过的北语主楼,我的兴奋和激动也达到了极点——如果顺利,自己今后三年就要在这里度过了!
刘洋的这个地主当得很够意思,吃喝住行,一切都帮我安排得很好。而北林和北语距离之近,更是让我的复试之行占尽了“地利”。
从北林过马路,穿过东王庄小区,步行十分钟左右,就来到北语的西门。
“什么时候你看到一个个的外国学生了,离北语也就不远了。”刘洋告诉我,就这么简单。
而我确实也是靠着这个办法,在23号复试的前一天,穿过马路,穿过小区,跟着一个黑人学生,来到了北语。
第一次见到为之奋斗了一年的向往中的校园,那种激动和兴奋自不必说。第一次从西门进入北语,走到篮球场的时候,正赶上一群外国学生在篮球场上打球,真正的是“不同颜色的皮肤,不同颜色的头发”,让我一下子感受到“小联合国”的魅力。我拿出从大学同学那里借来的相机,兴奋地不停拍照。
在北语的那几天,天都很蓝,交映着春天的北语的校园,很是让人清爽和愉悦。只是我注意到在校园停放的车子上,有一层薄薄的黄土,问过才知道,原来就在前几天,北京来了一场“好久不见”的沙尘暴。想起自己立志考北语时,还有一个“高大上”的理由是“考上北语,2008年在北京看奥运会”,我不禁有点为首都的天气担心。
在校园里兴奋了过后,去教四楼人文学院报到,发现复试报到的教室是“316”,正好是自己生日那天,我这个想象力丰富的双鱼座又给了自己“跟北语有缘”的暗示。
23号24号两天,进行复试。英语的口语考试和笔试的复试都不必细说,第二天下午到了面试。
到我了,我被一位微胖的小女生引导着走向考场,这位女孩一边走一边说:“不用紧张,我们院长可nice了!”
谁是院长我不知道,但是“Nice”这个词我喜欢。
进了教室,一张长桌子,两位男老师,一左一右,中间夹着一位容貌清秀、和蔼可亲的女老师,坐在那里,就是三位考官无疑了。旁边的桌子上,还坐着两位学生模样的“书记”,应该是学姐了。
“志刚你好,欢迎你来面试,先简单介绍一下你的情况吧。”“院长”开始提问了。
我跟三位老师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尤其提到了98年初进泰安师专时,因为校庆活动而知道北语这所学校的经历。
“是吗?咱们学校还有过这么一次活动?”院长听完,笑呵呵地把头扭向了旁边的一位老师。
“不知道啊!”那位男老师也是笑着说。
两位和蔼老师的笑容让刚进考场的我不再那么紧张,接下来就开始进入了正题。
我当时的表现,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院长先问我都看过什么书,我以为是在考察我的“知识底蕴”,从四大名著到外国小说,开始一一历数,直到nice的院长提醒我“看过什么专业书”,才把我拉回正题。
然后院长问我“如果有外国学生把‘我饱了’说成‘我跑了’,该怎么处理”,我也没回答到点子上,直到院长提醒我“想想b和P的区别”,我才恍然大悟。
当我终于说出“送气音和不送气音”这个要点的时候,只听见旁边坐着记录的那两位学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估计也在旁边替我干着急。
就在这时,最右边坐着的那位,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男老师,开口提问了。
“我来问你个问题!”
“老师,您说。”
“大个子黑头发的语文老师,这句话对吗?”
“对啊!”
“黑头发大个子的语文老师,对吗?”
“对啊!”
“语文大个子黑头发的老师,对吗?”
“不对!”
“为什么啊?”
其实这不是什么复杂的问题,但是我已经被搞晕了,加上之间两个问题都表现不好,一时间我愣在了那里,大脑里一片空白。
“完了,完了!”一个声音在脑子里想起,我更加紧张了。
就在这时,还是nice的院长点拨了我:“志刚你想想黑头发大个子语文,这些在句子里是什么成分,有什么区别?”
一句话点醒了我,当我说出“限定性定语和非限定性定语”这个关键词的时候,几位老师都笑了,包括提问的那位一直很严肃的男老师。
“知识上没问题,就是还不会应用啊”院长一边说,一边把征询的目光投向旁边两位。
“是啊,还缺乏实践!”两位老师给出相同的结论。
面试结束,走出教四楼考场,对面就是一个小花园。我坐在花园的亭廊上,久久地不能从刚才的一幕中走出。沉浸在刚才面试的场景中,更沉浸在这位“院长”老师的亲切中。她的笑容和善意,让我如沐春风,如果不是三次耐心的点拨,恐怕我的面试的关键词不只是“一塌糊涂”了。
她是谁?
五个月之后,我进入了北语学习,而这位彼时的人文学院的院长,成为了自己的硕士研究生导师,她就是程娟老师。
2009年,我硕士毕业,留校没有成功,程老师给我发来一条短信:
志刚你好!不要气馁!人生路上难免有坎坷和波折,你的能力很强,又很善良,一定会有更好的机会,谁又能说这未尝不是件好事情?
2014年7月,程老师来参加我的新书《麻辣汉语》的读者见面会,会后在回家的路上,给我发来这样一条短信:
志刚你好!因为时间关系,只说了印象,没有说希望。希望你8月到上海工作后事业能有更大的发展。但是凡事要冷静,凡事三思,多跟艳萍和朋友商量。二是希望你照顾好家人,艳萍是坚强后盾,皮皮和你妈妈是力量源泉。三是锻炼好身体。
2015年,元旦第二天,程老师和三位同门来家里看望手术后的我,吃过午饭,把程老师送上地铁后,收到程老师一条长长的短信:
志刚你好!看到你恢复得不错大家就放心多了。回去赶紧休息一下,这个阶段是恢复的关键时期,别着急,把身体养好。眼睛看过之后请及时跟我联系。大家的心意放在皮皮卧室衣柜的抽屉里。一切从长计议,不急一时。有任何困难请随时告诉我们,这才是一家人。请多多保重身体!祝全家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这就是我亲爱的导师,每一条短信的开头永远是“志刚你好”,哪怕把所有她传授的知识都忘记,我也会永远记得老师教给我的“尊重”二字的内涵,最简单但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开始说话前,对人说“你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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