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走了好几年了,具体多少年我记不清,是因为不想记,有些日子,不想记得太清楚。外婆走的时候我在外地工作,没能回去。
记忆中的外婆最大的特点是她那颤颤巍巍的手,那双又小又浑浊的双眼和他那拱起的背,外婆的背驼得很厉害很厉害,走路时候几乎脸是面朝下的。
外公很高大,外婆却很娇小,一驼背显得更小了。
从我记事起,外婆好像就已经驼背了,是什么原因驼背的,我没问过我妈。
我们在镇上生活,外婆在村里,在以前,坐车加上走路,要一个多小时。小时候都是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去外婆家,所以我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外婆。
但是外婆挺疼我的。有好吃的给我拿,吃饭给我夹菜,吃饭时总是想要靠近我坐我旁边。
我想是因为距离,让想念更深,让表达更浓吧。
外婆有四个儿女。除了我妈,还有我大舅,我姨妈,还有阿姨。
外婆跟大舅一起住,姨妈虽嫁到了附近村,但是早年就全家人到广东打工,很多年都不回来。阿姨嫁到了贵港市,虽然没出省,但在大家眼里,嫁得很远,尤其是以前的公路没现在那么好,也还没有自家车,需要去搭汽车。坐到贵港市里,再到南宁,从南宁再到百色,我们的市里,百色再到县城,县城再到镇上,镇上再到村里,这样辗转下来,将近一天,以前觉得真的远,而且阿姨晕车,怎经得住那样的折腾,所以阿姨也很多年很多年都没回去。
就因为这样,外婆很难见到姨妈和阿姨的孩子,那些外孙外甥女,离她太远,而舅舅的孩子,我的表哥表姐们,又离她太近,在一起生活,甚至经常会吵吵嚷嚷,农村里,都这样。而我一年还能回去好几次去看看外婆,加上舅舅的小孩都比我大,所以在外婆眼里,她自然会更加疼我。占据了这些优势,好像我还挺得意,也喜欢回外婆家,因为每次回去,总可以享受到那份宠爱。我妈对我特别苛责,而外婆总会护着我,好像在外婆那,我才拥有小公主般被无比呵护的感觉。
当然,我也心疼外婆,尤其是看到她那颤颤巍巍的样子。
但是我不太擅长表达,我们都如此。我只能在每次回去之后,通过给外婆递上好吃的糖果饼干,吃饭的时候给她多夹些肉,来表达我对外婆的关心。
而随着我渐渐长大,能够去看望外婆的时间越来越少。上了高中,要到市里读书,上了大学,要到外省求学,一年就只有在寒暑假和过年的时候能回去。大学毕业后,我又来到了更远的城市工作,从小镇到百色市,从百色再到外省的省会城市福州,又从福州来到上海,一年能见到外婆的时间,就变成只有过年这一次了。
一路向西,又一路向北,我学到的知识越来越丰富,我看到的风景越来越多,而我离外婆却越来越远。我眼里的世界越来越大,而外婆的眼里,却只有我。
外婆,越来越老了,八十多岁的年纪,身体上的毛病越来越多。
每年过年,她都会给我压岁钱,还总是悄悄地给,生怕被别人看到,因为她没那么多钱,把仅有的也许好不容易攒了一年的钱,都给了我,而我的表哥表姐们,应该都没有。开始我总是故意地推辞,然后外婆就会着急又更加小声地对我说快点收下快点收下,然后我才会很配合地收下。
过年我收到的压岁钱大都是新的,而外婆给我的总是旧的,很旧,因为那是她平日一点点攒的,压箱底的,她也没地方去换新钱。
从一开始的几块,到后来的十几块,几十块,到后面,居然就变成了一百,甚至超过一百,因为大家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
但是,突然地,就没了。
外婆走了。
病了一段时间,还是外婆离开了我们。
其实,那几年收到的外婆给的压岁钱,我都小心翼翼地收藏,放起来不用,因为我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下一次了。而我又不愿意特别地将外婆的红包单独放起来,那样显得太刻意,准确地说是我不想面对那样做的意义。所以外婆的红包,是跟着其它几个红包放在一起的,现在还在那里。
不必那么清楚,放在那,就心安。
就像我对外婆的感情,不用那么热烈地表达,但是每递一颗糖一个饼干给外婆,她还在那里,我心里就觉得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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