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割麦
割麦不是割脉,但也差不多,很痛苦。
明明挥汗如雨,却不敢赤膊上阵,因为麦芒如同一枚又一枚的钢针,会刺穿你的皮肤,即使你有犀牛一样的盔甲也无济于事。
割麦的人都必须穿上长衣长裤,一来防止麦芒割伤皮肤,二来避免被藏身麦田的毒蛇咬伤,三来防止皮肤过敏。
早晨雾气笼罩在无边麦田里,鸡未叫,狗不咬,麦地里已经闪现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搭镰,扎捆,搬运,一切都要赶在太阳喷吐热气之前结束。否则经太阳一晒,噌噌噌的暴响声中,一颗颗麦粒就会掉落田间而无法回收。
农忙时节,学校放假,干部回乡加班,实在人手不够,还得好吃好喝好招待,请麦客帮忙,由此还演绎出了许多故事。
那时我还小,只记得家父和家兄都曾经当过麦客。他们总是鸡叫头遍,拿着一把弯弯镰刀,披上一件棉袄,一去就是好多天,而回来时又常常是半夜,唯一变化是,第二天饭桌上多了朝思暮想的白馒头。据他们讲,他们是在几十里外的渭河北部揽活,也常常带回很多故事。当然也常常羡慕人家的水浇田,日子滋润。,还会对雇佣他们的东家评头论足,大概是日子长了,他们之间形成了相对稳定的关系,甚至有些还当了上门女婿。
据说,东家雇人也是有门道的,先白面馍馍,让你尽饱吃,雇主则暗中观察,事后把那些饭量大的汉子留下了,而饭量小的白面后生则不幸被淘汰。
(二)碾场
麦子运回来啦,是连同麦秆麦穗一同运回来的。要办麦粒取出来还需要经过一个繁琐的碾场环节。
打麦场,不是水泥砌成的,是将提前收过过大麦或者油菜的地用石磙子碾压成的,等到麦收结束,又还原成庄稼地。
碾场需要好天气,遇到晴朗的日子,人们早早赶到打麦场,占地为王,到了日上三竿,人们又像是摊煎饼那样一圈又一圈,有里向外将麦子摊放在场院里。太阳出来了,地上的湿气渐渐退后到墙根、大树下,本来是精神抖擞的花草,此时像是挨批斗的坏分子个个都低下头,蔫里巴几的。原本蜷缩在一起的等着热气挤干他的水分。
在太阳的烘烤之下,麦秆伸展腰身,蓬松起来了,弹跳起来,你推搡我拥挤,热哄哄地烦躁地翻身,总想给自己留出喘息的空间。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饱满的颗粒如同一个个赤裸的小孩,急匆匆地从包裹它的麦穗中蹦跶出来玩耍,散的到处都是。还有一些颗粒大概是麦子中的女子,缠缠绵绵地就是不肯出来,任你树上的蝉喊哑了嗓子。农人等得不耐烦了赶着石磙子,赶着牲口,走在铺开的麦子上面,硬是将他们挤压出来。
为了充分晾晒,在晒麦子过程中,全家老小都需要翻两到三次,将压在下面的麦子反过来接受阳光曝晒。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用杈将麦秸收起来,堆成妇人家的发髻模样,圆圆的,矮矮的,像大地上突然冒出来的蘑菇(又像是背靠墙壁蹲踞守院的黄犬。当然也有高大的那种,黄灿灿的麦秸越堆越高像小山一般。“稻谷堆得圆又圆,社员堆稻上了天,撕块白云擦擦汗,就着太阳吸袋烟。”我想稻谷生于南方,烂泥潭一般的地面是无法堆放如此高的稻谷。这是吹牛。但麦秸是可以这么堆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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