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先答应一个条件再收礼
刚进家门，老妈就一脸兴奋地告诉我，老爸刚刚对她笑了！
我也有点小激动，放下东西，就守在老爸床头等他笑。
两个月前，老爸因脑溢血，在人民医院住了一个多月院，命保住了，却不能说话，瘫痪在床，前段时间他脸上开始有些小表情了，有时还能哼两声，医生说未来的恢复还是个漫长的过程，老妈却觉得希望就在眼前，接老爸出院前两天，她把老家一个婶婶接来做陪护，费用比请外人便宜点，也差不多相当于她一个月的工资了。
从小到大，我没见过老妈用钱这么大手笔的，他们俩都是工人，平时省吃俭用，幸好有医保，不然老爸这一病，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我果然看见老爸嘴角抽动了几下，连带着眼角，眉毛动了动，乐观点看勉强算个苦笑。从医学角度我知道，这不过是神经放电引起的肌肉不自主抽动，离笑容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我不忍心让老妈失望，装着开心的大呼小叫了一番。
在家的时间，除了看书，我主要是帮婶婶照看老爸：翻身，拍背，按摩，喂饭喂药，接大小便，洗澡，换衣服……
婶婶有时开玩笑，说我这么大个人了，不能老待在家里，要多出去耍，顺便带个媳妇回。
每次我只能笑着打岔，不让婶婶念叨下去。说实话，谈恋爱这事对于我，确实有生理需求，但被理智有限期的延后了。现阶段，以我的条件，不指望有哪个姑娘能忽视瘫痪在床的老爸而爱上我。
老爸生病这事，我谁都没告诉，我认识的朋友中也没人能帮我。与工作相比，我更愿意照顾老爸，因为至少有希望，而戒毒所的工作对一个医生来说，相当于救治一群毫无康复希望的病人。
周五早上七点半，我就骑着一路＂唱歌＂的自行车到了戒毒所，原想着早点接班，李医生可以早点回家，没想到李医生一定要开了早会再走。
上午没什么事，我把李医生这四天新收的十五名戒毒人员情况大致熟悉了一下，剩下的时间就埋头看书。
九点四十左右，保安张斌带着406的三个戒毒人员来给医务室打扫卫生，里面就有刘守仁。扫地，拖地，擦窗户，三个人干得挺带劲，刘守仁还吹起了口哨。真没看出来，这＂富二代＂还会搞卫生！
我跟张斌在走廊里闲聊了几句，才明白：原来在戒毒所，能出来搞卫生也是一项小小的＂福利＂，只有表现好，或者像刘守仁这样，不但表现好，家里条件也好的才有资格。
戒毒所只有两个清洁工，主要负责衣服被套送所外清洗，还有垃圾的分类整理和外送，其余的打扫工作全由戒毒人员承担，一方面戒毒所减轻了请保洁人员的负担，另一方面戒毒人员也锻炼了身体。大部分戒毒人员都争着想出来劳动，毕竟关在号子里的能出来就意味着一种自由，另外戒毒所提供的是有偿劳动，男戒毒人员能得到一包烟，女戒毒人员能得到几小袋一次性洗发水或沐浴露。
遇到农忙时节，戒毒所还会组织一些男戒毒人员去附近农田帮忙收割，插秧之类的，农田所有者会付一定的报酬，报酬会全额存在参与劳动的戒毒人员名下，可以在戒毒所的小卖部买零食或烟，出所时剩余的会发放现金。当然，那种机会只留给表现好，身体好，家里经济困难的。
＂刘守仁这种大少爷想去我都会拦着他！＂张斌笑着调侃，＂你想啊！他去了，万一受不住晕倒了怎么办？到时我还得把他背回来！麻烦！……＂
突然屋内传来一声惊叫，我和张斌赶紧跑进去查看。
【原创小说，作者：惊云龙】
刘守仁拿着我放在桌上的一本旧书，惊喜地冲我喊：＂王医生！你也喜欢王阳明！太好了！＂
那是本繁体版的《传习录》，早两天从家里的旧箱子里翻出来的，看了十几页，觉得好，就带到所里来了。
＂才看了十几页，繁体字版的，有点费神！＂我实话实说。
刘守仁像遇到了知音，眼睛里透出小孩子才有的纯粹欣喜，笑着冲我使劲点头：＂王医生，这书太好看了！我不骗你！看完你还想看！我就是看了这本书改的名！要不是老头子反对，我都想改姓王！＂
看来刘守仁是王阳明的铁杆粉丝。
＂你这书现在市面上都找不到了！你从哪里买的？＂
＂这书……可能是我老爸二十年前从废品店淘来的！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真的！＂刘守仁开心地把书抱在怀里，想了想，又摇摇头，＂不行！这么好的东西，我不能白要！我买好不好？你说多少钱都行！＂
见他那小孩子得了宝的样子，我忍不住笑着说：＂我不要钱！就当礼物送给你！＂
刘守仁不敢相信似的深吸了口气，看看书又看看我，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对我说：＂王医生，我是真的很喜欢这本书！这个版本的，我找了几年都没找到！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接受这件礼物！＂
真是奇了怪了！送礼的还要答应收礼的条件？！我好奇的点点头。
＂就是我出去后也会送你一件礼物，你一定要接受！＂
＂行！只要和书差不多，不贵就行！＂我满口答应。
＂来！我们拉勾！＂刘守仁高兴地向我伸出了小手指。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小手指，与他的小手指勾在一起，跟着他一起念口诀：＂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张斌在一边早就笑弯了腰，我虽然感觉有点怪，心情还是蛮爽的，那一刻，我仿佛回到了纯真的少年时光。
＂这书还是放你这！我怕弄丢了！等我出所时你再给我！＂刘守仁把书郑重其事的递给我。
我拉开抽屉，准备把书锁起来。
＂王医生！这书很好看！你干嘛锁起来？＂刘守仁十分不解。
＂怕弄丢啊！我现在是替你保管！放心！有空我会看的，保证在你出所之前看完！＂我边说边把抽屉锁起来。
后来打扫完卫生离开时，刘守仁还特意跟我道了声谢才走。
我决定了：书我肯定要送给他，如果他出所时，我不当班，也会托个可靠的人转交给他，至于他的回礼，无所谓！我连BP机都没有，他出所后根本没办法联系我。
当天下午三点半左右，五一路派出所送来了一男两女，不到十分钟，我就完成了登记检查工作，与保安曹向东闲聊了几句，准备回医务室继续看《传习录》，在门口正好遇见干警刘涛。
＂王医生，在这聊两句？我就不进医务室了，免得挨骂！＂他举起手上燃着的烟，冲我示意。
我以为他有什么正事，没想到他聊的却是八卦。
＂王医生，刚刚进所那高个子女生你注意没？＂
我被他问得有点懵，假装想了一下才答：＂是不是那个叫柳如眉的？＂
＂对！她父母都是理工大学的教授，她本人是财经大学研究生毕业，刚毕业就在一家外资企业当翻译……＂
我觉得刘干警今天有点怪，怎么连戒毒人员的家庭背景都聊上了，不是想给我做介绍吧？我可不想找个吸毒女友，况且这柳如眉虽然身材高挑，容貌清秀，但年纪比我大了五岁，不合适吧！
＂她是我们所到目前为止，收进来的所有戒毒人员中学历最高的！＂刘涛仍然侃侃而谈，没注意我的小心思，＂我平时没事喜欢看一些戒毒方面的文章，几乎没看到过有关高学历人群戒毒的，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写一写，肯定能登出来！＂
原来如此，我自嘲的笑了笑，可能还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你想写的话，我会给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没想到刘涛误会了，＂只是你看能不能挂一下我的名字？……我文笔太差了！能在刊物上发表文章，对升职很有帮助！＂
望着刘涛充满期待的眼睛，我不忍心拒绝，只好说＂试试看＂。
刘涛开心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到时请我的客，临走他还说柳如眉和她男友的故事都可以写进小说了。
后来我写了篇有关戒毒的文章，并且没经刘涛的同意，作者一栏只留了他的名字。当然，整篇文章与柳如眉没一点关系。
我没想到，一小时后，我就见到了柳如眉的男朋友。
【原创小说，作者：惊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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