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不演
粤庆一年一度的社团文化节来了，首先迎来的就是开幕式。文化节组委会要求原则上每个学生社团都要出一个节目，说得好听是要给社团展示自我的机会，实则就是懒得理，搞摊派。
合唱队可以搞大合唱，街舞社可以表演跳舞，这都很好展示，但问题是物理社、数学社这些抽象沉闷的东西要怎么展示，是要表演徒手解方程抑或现场实验？
不过，倒是有个社团例外不用出节目，那就是钟由的啦啦队，因为她的啦啦队被组委会临时收编了——全被拉去为开幕式做礼仪迎宾。
钟由就这么被“架空”了，气得她一边拍桌子一边口吐芬芳。
欧sir和我们（不包括钟由）私下聊天的时候说，学校其实是故意这么安排的，钟由的想法总是这么前卫，运动会上啦啦队的“艳舞”表演，已经让校领导们皱眉了。这次社团文化节，来看的人除了校领导外，还有很多社会各界的名流，怕她搞得太过分，丢了学校的面子。但如果事前对节目把关审查，又怕被人指责干预创作活动，违背了社团文化节的宗旨，所以就想出了个礼仪迎宾的“招安”计。
虽然并无任何证据证明是学校故意为之，但欧sir言之凿凿，让当时的我们深信不疑。现在想起来，其实是有点阴谋论。
课室那边的钟由口吐芬芳还没完，而课室的另一边，舒婳正红着脸挨个问人家做不做“演员”。
文艺委员舒婳作为文学社新进社员，非常积极，把剧本大纲复印了几十份，逐一塞到我们班每一个同学的手里。
大纲的正文内容不多，抬头正中间醒目地印着“唔系西游”四个大字，我没怎么细看，主要是因为看不懂，全文充斥着很多玄幻的词语，超出了我的语文水平。
通常大词都是用来唬人的，因为怕被人看出自己肤浅，所以故意把水搅得浑浊，让人误以为水很深。但我当时年轻，不懂其中道理，只是单纯地觉得好深奥，并且敬而远之。
课间，舒婳拿着大纲主动走过来问我有没有兴趣加入，我说，这好深奥看不懂。谁知道，我还没说完，舒婳就跳过我，叫上了辛秦。
“辛秦，你一定要加入我们啊。”她说的是祈使句，用的却是恳求的语气。原来我只是她的踏脚石，她的真正目标是辛秦。
“加入什么？”辛秦刚才正在做卷子，抬头机械地接过大纲，一头雾水。
舒婳说，这次文化节的舞台剧，由他们文学社和戏剧社联袂打造，我们近水楼台先得月，有参演的优先权等云云。
“可是，为什么要找我呢，我又不是文学社，也不是戏剧社的。”辛秦说。
“对啊，我也不是。”我紧跟着道。
舒婳又哔哩吧啦、吧啦哔哩地说他们的剧如何如何棒，如何如何好玩。
不知道是她说得乱，还是我理解能力有问题，反正我始终get不到这剧要表达什么。
“孙悟空、如来佛，玉皇大帝和紫霞仙子，一群神仙K来K去，跟我们凡夫俗子有什么关系啊?”我说。
“对啊，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辛秦紧跟着道。
“有啊，你们想演哪路神仙，我安排。”
我和辛秦齐皱眉，然后几乎同一时间回答她说“我不演”。舒婳的脸像蒸得过了头的猪肠粉一样，又软又烂。看来，我和辛秦突如其来的默契，把她气得不轻。
舒婳“啧”了一声，想继续发功。“叮铃铃……”，此时上课铃响了。舒婳的发功被打断。
第一回合结束，我们胜。
第二次课间，舒婳又来了，这次还带了个帮手——欧sir。
“你为什么不找你们文学社、戏剧社的人去演啊，这是你们的节目，你们才是主角啊。”没等她说话，我抢先进攻。
“我们……”舒婳还没说完，一旁的欧sir就一嘴冲出来，上下两唇像两只板斧一样挥舞起来，“这不是人手不够嘛，所以才需要同学们帮忙，正所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原来，欧sir已经被舒婳拉入伙了。
“你们这个剧有多少个角色啊，两个社团的人加起来，又加上欧sir，这都不够？这舞台才多大啊，能放得下那么多人吗？”我质疑道。
欧sir望向舒婳，那表情好像在说，武晴说的也有道理啊。舒婳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本来在身后默默刷题的辛秦突然来了一句毒鸡汤，这货原来一直听着。
我靠，这猪队友，不知道是出于怜香惜玉，还是真的情商堪忧，反正他这一说，正好给舒婳解了围。
“收声，你经纪人帮你倾紧job。”我佯怒并用广州话大声骂他。辛秦立刻低头不语，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你看，辛秦的觉悟比你高多了。”于是，欧sir打蛇随棍上，和我打上了嘴架。
“不管你心有多大，但玄幻剧的戏路不很适合我们。”
“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合适呢，再说，你都还没看剧本呢。”
“对了，你都没给我们看剧本，这怎么谈啊。”
“这剧本……”，欧sir回头看舒婳。舒婳从牙缝中挤出来两个字“在写”
“在写就是没有啰。”
“那个不重要，我听说人家王家卫拍电影也是没有剧本的，都是一边拍一边想的，……。”
“文艺片也不适合我。”
“那你想演什么啊，言情动作片吗？”
“哥屋嗯——滚。”
我和欧sir唇枪舌剑，越扯越远，直到上课铃再次打响。
第二回合，我胜。
大课间，天高云淡，辛秦和欧sir等一帮男生在篮球场厮杀。我和钟由、傻猪三人手牵手，在操场上漫步聊天。
聊到社团文化节，聊到舒婳他们社团搞的舞台剧，钟由表现出巨大的热情，并说怎么也要拉上我和傻猪一起参加，看来学校没让她的啦啦队上节目可把她给憋坏了。傻猪当场就拒绝了，说她这一辈子最怕上台说话。不过，当时说的一辈子，也只是我们十几年的岁月而已。
我说，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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