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速之客
是钟由发来的消息,说她现在我家附近,叫我快点出来,顺便带两个灯笼,还要求是传统的、带皱褶的那种。原来她是看上了我们家挂窗台上装饰的那几个灯笼。
这家伙事儿可真多,但我却很开心,终于有人读懂我的审美了。
我发朋友圈关于“拜月光”的照片里,背景刚好都是我们家窗台,说是刚好,其实也不全是,我拍照的时候尝试了几个角度,发现有这几个灯笼做背景的照片最好看。
钟由和家里人在外面吃饭,地点刚好就在我家附近的某酒家。饭局还在进行,钟由觉得无聊于是找了个借口自己一个人溜了出来。
钟由说,他们家的团圆饭非常多人,爷爷、奶奶、姨妈姑姐、叔伯兄弟一大堆,足以包下一个小厅。有时候恰逢省外、国外的亲戚回来,场面就更大了。
“你参加过婚宴吗?跟那差不多,各种打着亲戚旗号的陌生人,但说着都是同样的场面话,很无聊。”
我们见面以后,这一路上,钟由跟我说得最多的就是“无聊”这个词。
“走,去你家玩吧。”
“我家?玩什么?”
“玩灯笼啊。”钟由举起灯笼讲。
“这么大了还玩灯笼。”我说。
“中秋节就是要玩灯笼啊。”
“哎呀,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可喜欢做手工了,我有个小外号叫手工由。家里中秋节挂的灯笼都是我做的,一屋满满的灯笼,什么形状的都有,那时候我怎么就没想到机器人呢。”钟由最后提到机器人的时候,语气有点奇怪。
“什么机器人?”我问。
钟由眨了几下眼睛,没有回答,又继续央求我,说一定要带她去我家玩。
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出事有蹊跷,但无论我怎么旁敲侧击,她就是不透露,反过来还一个劲的说要去我家,要去我家。
最终,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我答应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第一次带女同学回家,而且还是中秋节这种阖家团圆的特别日子。
“吃月饼啦,蛋黄白莲蓉,好靓嘎。”
“月饼更系五仁好食啦。”
“老人家先食五仁,后生更系中意食蛋黄啦。”
“试下炒田螺啦,用紫苏炒,唔辣嘎。”
“呢个月饼系广州酒家买嘎,试下啦。”
“呢个菱角好新鲜嘎,试下啦。”
外公、外婆、细舅父还有我妈,全家齐上阵,把钟由伺候得那叫一个妥帖,就差没捧在手心亲吻了。
最让我妒忌恨的是,我妈居然还问钟由热不热,要不要开空调。
我靠,你还记得早上你是怎么对我说的?不让我开也就算了,现在竟然为了别人家的女儿主动开空调。请问,我是你亲生的吗?
幸亏是钟由,要是别的不速之客,我早就忍不住骂街了。
我外婆一向热情好客,待谁都这么亲切,这不奇怪。
但其他三人就有点反常了,我妈对陌生人向来言谈冷淡,细舅父就是一宅男,平常家里来客人他都是躲在自己房里玩电脑不出来的。外公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外婆说他跟茶友喝一上午的茶,前后都说不了两句话。
刚开始,我是被他们对钟由的过度热情给整懵了。
后来我估摸,他们肯定是误会了。他们下意识地以为钟由是那种有家庭缺陷,缺乏爱与温暖的女孩。
我家里人,要么很传统,要么就很宅。在他们的认知里,一个有正常家庭的人,是不会在中秋节的晚上一个人突然造访同学家的。
外婆有一句口头禅:“施比受更有福”。他们此刻一定很幸福,就随他们吧,我不打算戳穿这个美丽的误会。
钟由长得不算漂亮,但胜在五官端正会打扮,性格爽朗乐观,很有亲和力。她跟我们巷子里的小孩子虽然不认识,但很快就能玩到一会去。
在偏僻的角落,钟由提着点了蜡烛的灯笼,装神弄鬼的把我们巷子里那些胆小又爱闹的小屁孩吓得,一会儿鬼哭狼嚎,一会儿又哈哈大笑。
换我可不行,看见那些5、6岁的小屁孩,我就嫌烦,没有一点交流的欲望。
我一边吃着外婆的炒田螺,一边看着他们闹。自己不下场,在场边看戏的感觉,真好。
我在家门口看戏,只见猪肉荣拿着一盘削好了的杨桃走过来。
他们家在芳村有个亲戚,自家地里还保留着几株杨桃,每逢收成的季节,都大把大把的往他们家送杨桃。那杨桃都是树上熟的,不仅清甜,还没有那种奇怪的涩味。
我以前不喜欢吃杨桃,就是不喜欢那股怪味,但自从吃过猪肉荣送过来的以后,才发现原来杨桃也可以这么甜。
“咦,那个戴帽子的女孩是谁啊?”猪肉荣看见钟由和一群小孩子们玩木头人。
她今天穿一件短袖白T配牛仔裤,短发被绾进了鸭舌帽里,露出洁白的颈项,在月光的掩映下特别柔美。
“我同学,要不要介绍你认识啊?”我说。
“高中同学?”
“嗯。”
“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带同学到家里来的。”
“是吗?不是吧,我记得小时候常常带某位同学来家玩的。那位同学还很喜欢吃西瓜。”我看着猪肉荣,那位同学说的就是他。
在小学三年级之前,我们都是同班同学。
“啊,有吗?”他看见我不怀好意的望着他,才反应过来某位同学说的就是他,“哦,我不算,我们不只是同学。”
“别扯远了,我介绍你们认识吧,她人很nice的。”我说。
“不用,不用。”猪肉荣说完,撒开腿跑了。
这个家伙,害羞什么呀,我又不是那种爱当红娘的八卦女生。
我的出发点其实很简单,钟由是我很好的朋友,猪肉荣也是我的好朋友,我只是想让我的两个好朋友也能成为朋友,如此而已。
小屁孩们终于被大人叫去睡觉了。今天因为节日,家长们已经故意放松一点了,要是平常,这些小孩早就被勒令上床睡觉了。
“这么早就睡啦?”看来钟由还没玩够。
“人家小孩子要早睡觉。”我说。
“咳,真可怜,我小时候爸妈就没管过我,我想几点睡就几点睡。”
“真羡慕。”我说。
直到现在,我妈还试图干预我的作息。
晚上她打麻雀回来经过我房,就会叫我早点睡。
而我“哦”一声后,该干嘛还是干嘛。
她洗完澡出来回屋经过我房,又喊我早点睡,我又应付地“嗯”一声。
之后,她又很不耐烦地第三次催促我,而我又很不耐烦的第三次回复她“嗯”。最后,她回房间睡觉不理我,我也继续学习不理她。
她根本就不懂,谁不想早点睡,可各科的书本、作业和卷子不答应啊。
本来,我送钟由到巷口就完了,但钟由说她爸爸的一个朋友开车过来接她,但因为这边是单行线转不进来,她不想麻烦别人绕一大个圈进来就为了接她,索性就约在前面十字路口的那间超市门口等。
于是,我就陪着钟由去十字路口等车。这一等,让我发现了钟由的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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