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这几天忙着向地里上春肥、除草。今年庄稼长势特别好,刚开春麦苗绿油油的,菜籽花开了,满地黄灿灿的,一阵风吹过,菜籽花掀起一阵阵金色的浪花。看来今年油菜籽收成是不成问题。庄稼长势如此喜人!丰收在望。全家人干活特别卖力,秋月被缠的三寸金莲站的时间长了疼的受不了,就跪在地里除草。幸存和根生往地里撒粪,一锨锨的土粪随着铁锨划出的弧度被均匀的分散在地里,爱云因为有身孕,还要带大同,就在家里做饭,喂牲口。其实在家里的爱云更忙,大同只有两三岁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玩,爱云既要照顾大同还要喂牲口又要做饭,已怀有四五个月身孕的她一天下来,感觉腰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这个家的活太多了,几十亩地只有四个劳力。天知道他们一年一年是怎么熬过来的。让幸存给婆婆和公公说说雇几个短工,农忙季节帮忙干干地里的活,谁知公公婆婆就是不答应,说开不起工钱。她年年给幸存说,年年没有音信。公公婆婆已经奔50的人了,身体已大不如以前,苦活、累活都是幸存一个人干,真不知公公婆婆咋想的。
一年之计在于春,尤其是春粪上的及时雨水多,庄稼一定不会亏人的。根生边想边挥舞这铁锨,使劲的撒着土粪。
幸存高卷着裤腿,光着膀子担着两筐粪吃力的迈着步,扁担有节奏的一晃一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赶紧干活,爱云要生第二个孩子了,家里还有好多活等着他干呢,想到这里他又不由的埋怨起抠门的大和妈,不雇人,又不喊龙龙和德虎在家干活,只知道骂自己两口子,几十亩地靠四个人起早贪黑的干能干的完吗?幸存越想越气,索性扔下扁担,狠狠地喘着粗气抬头瞪着撒粪的根生。转头看了看被麦苗快要淹没的秋月,又无可奈何的拾起了扁担…
工作组的同志每天挨家挨户的做着汪水镇村民的工作。工作进展不大,各村村民每天还是按时到自己雇主家该干啥还是干啥。这里的人们不同于其他地方的人 ,对于解放有关消息是一点不知道,虽然说镇长跟着工作组到各村讲了有关政策,地保动员多次。但人们表面上表现的异常听话,会后还是各行其事,就认准一个理: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愚忠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李明远十分着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怎么办呢?
工作组的几位领导一商量,先从地主身上入手,可如果没有村民的支持,从地主入手又能怎么样?考虑再三,他们找到镇长要求把镇上各单位的领导召集起来开会,土地改革不光是政府部门的事,也是各界人士的事。镇长左治龙通知各单位一把手到镇上开紧急会议,在会上镇长和李明远把工作组工作中遇到的困难向各单位一把手做了说明,希望大家同心协力,把汪水镇土改工作搞下去,不能使镇上土改工作拖全县的后退。
各单位领导领会了镇长和李明远召开的工作精神后召开本单位职工回,要求单位职工做做亲戚朋友的工作,带头做好土地改革工作。
汪水中学校长回到学校给全校教师开动员工作大会,同时专门召开党员会议,要求党员带头做好此项工作,会后他把王宝兴留下来说:“宝兴啊,你是咱们学校最年轻的党员,而且你的岳父是镇长,你回家好好和家里人商量商量,由你带头,做好土地改革工作,现在镇长和工作组压力很大呀!”宝兴一听,心想土改运动这么好的政策,竟然在这里开展起来困难重重,他有点不明白,自己家乡还是太封闭了,外面轰轰烈烈搞土改,这里的人竟然无动于衷。想到这里宝兴对校长鞠了一躬说:“校长,我知道怎么做。”
校长哈哈一笑:“我等你的好消息。”
宝兴自从回到汪水镇后,家里天天欢声笑语,王子宽似乎腰里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着,腰杆挺的笔直,走路脚下也畅溜多了,他觉得自己完全有资格和镇长平起平坐。他也不避讳别人对他的看法,宝兴回来的第二天他就往镇长家里跑,想和镇长商量宝兴的婚事。可惜镇长这些天忙于土地改革的事,一直没机会。
这天,王子宽再次来到镇长家,镇长一见,放下手里的书:“是子宽大哥啊!哈哈,你看我这记性,你比我高一辈呢,我怎么能称呼你为大哥呢?”
“岂敢!岂敢!”王子宽学着文人嘴里打着哈哈,文绉绉的动作虽然有点滑稽,现在他不能给孙子丢脸,只能硬着头皮应付道:“镇长不嫌我王家门庭低微,降低身份和我王家结亲那有高一辈之理?这是我的荣幸!”王子宽生意做久了和多种人打交道,他本是一个心眼灵活的人,官场上和生意场上他都能应付自如。
“不,王叔,咱辈分不能乱,你也不要再说那些客套话,说实话,我挺喜欢宝兴这小子,我相信我的眼光不会错。再说我女儿也在咱们汪水中学当教员。这几天镇上事多,一个字“忙”,等忙完了咱们再给娃娃办婚事吧。”
王子宽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一种推脱话呀?
镇长好像看出了王子宽的心思,拍着子宽的肩膀说:“王叔,你想多了,咱们镇上现在土地工作开展缓慢,已经影响到咱县的工作了,宝兴和月茹的婚事往后推一下,土地改革现在是咱们镇上工作中重中之重,等咱镇上这项工作搞结束了,一定把这婚事办了。”王子宽听了镇长的一席话心又回到肚子里。
“好的,好的,那我就不久留了。”王子宽乐颠颠的从镇长家出来,一路小跑差点没蹦起来。家里一个先生快变成两个了。这个臭小子,月茹也回到汪水中学当教师,竟然都不告诉家里人。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子宽边走边拉开嗓子:“马儿走走不动,人儿行来快如风!”疾步如飞的回到了“宝兴杂货店”。
“老伴!老伴!快给我倒些水,喝死我了!”
“啥事?风风火火的,都不知道你多大岁数了。”
“老婆子,大喜事啊!大喜事!咱宝兴媳妇也在汪水中学当教员呐,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你咋知道?宝兴都没说。”
“嗨!这个小兔崽子怕羞!”
“谁怕羞?”宝兴说着推门进来。
“宝兴,这会儿不上课,回家有事?”
“有事,爷、奶还是大事!”
毛能能和王子宽一听,心里一惊!毛能能脑子极速的转着,是不是镇长不愿意这门亲事?她看着老伴,脸色变的难看起来。
王子宽是见过世面的人,他看宝兴一脸严肃,坐下来拉过宝兴坐在自己旁边的凳子上说:“宝兴,有啥事你给我和你奶说说。”
宝兴坐到王子宽身旁把土地改革在汪水镇实行困难的事说给王子宽和毛能能。最后又说道:“我是共产党员,校长让我回来和你们商量商量,靠爷的人脉和信誉能不能做土地改革的带头人。”
“镇长给我说过,说土地改革是咱们镇上所有工作中重中之重。这才把你和月茹的婚事推迟的。当时我没在意听。孙子,你让爷怎么做,爷支持你。”
“我就知道爷会支持我的,不过,爷这事还真不是您老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到时工作组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就会找您。您只要配合工作组就行。”
王能能看爷孙在那说的全是自己不懂的话,急得踮着小脚来到爷孙跟前,问道:“啥事?你支持孙子!千万别干啥见不得人的事!”
“奶,你放心,我和爷说的是正经事,是校长让我回来和爷商量的。”
“这我就放心了!”说着踮着小脚回到里间去了。
土地改革终于在汪水镇各村轰轰烈烈的展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地主的土地、骡马、牛羊、鸡鸭各种农具等被没收后登记造册,按照本村人头平均分配给各家,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马根生按照划分标准,竟然也是地主,这让马根生一家始料未及,更是其他熟悉他的人始料未及的。说他们家是地主还真有点冤。谁不知道这家人为了买地扩大家业硬是从嘴里扣,拿命拼下的。几十亩地,不雇短工一家人累死累活,最后却没收充公。不过唯一令他们安慰的是他们没有雇过长工,没剥削过劳苦人民,经过工作组同志的调查
核实,最后被划的阶级成分定性为“中农”。
没想到马根生为之奋斗的目标竟然在几天时间成为泡影,地没了,粮食没了,骡马没了,鸡鸭没了,地里做农活的工具没了。一夜之间全成了他人家的东西。马根生如一匹沙漠中跋涉已久的骆驼轰然倒下,躺在床上眼光涣散而呆滞,面目蜡黄,就像一盏随时都会熄灭的煤油灯。
秋月到是想的开,为了根生所谓的目标,拿他们娘母子作为实现目标的工具,这十几年她没少挨根生的打和骂,幸存也没少挨打,现在好了,地收就收了能分多少种多少,忙了半辈子了该歇歇了。
幸存这几天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哭,一下子没活干的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折磨的他非常难受,到喂牲口的时候了他来到牛圈槽头是空的;该溜马匹了,到马厩里,马厩里撒发着马粪味,却不见一匹马……
幸存就在这座高楼大厦的院子内变的颓废起来,唯一给他安慰的是爱云和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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