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虎从冬天的睡眠中醒来,碧绿的叶子盖住一楼的墙壁才引入注意呢。
“瞧,一株丑陋的草儿,开不出玫瑰似的花朵,也不如薰衣草的叶子那么修长苗条,它只有粗大的叶子,甚至没有任何花枝。”
男孩子喜欢这样议论它,投去鄙夷的目光,挥动着棍子想打落它的叶芽。但他的母亲阻止他这么做。
“你不能这么做,你打断它干嘛呢。”
“那只是一株野草。”
“说不定呢,是别人栽种的,如果把它弄死了,吃亏的可是你呢,我可管不着。”
爬山虎听见男孩子这样议论自己很生气,却也没能从他母亲口中得到劝慰的话。不过,它马上又变得高兴起来,因为它发现,在自己的前面,在自己的左右两边,只有自己这么一株爬山虎,甚至只有自己这唯一的绿色的植株。除此之外便是灰色的墙壁和水泥地面,还有阴暗的水沟。
“一个人独享一个王国是顶快乐的事情呢。”爬山虎发出感叹。
在爬山虎攀爬的墙壁的对面的一栋五层楼最上面住着两只鸽子,一只全身披着黑色的羽毛,精瘦精瘦的,另一只是白色的,十分漂亮。黑鸽子听见爬山虎这么说不屑地笑道:
“你真是一个可怜的家伙,但你并不知道,好吧,我告诉你,你生长在一个十分贫瘠的地方。”
爬山虎反问道:“难道天底下的土地不都是这样的吗?”
“你真是一株可怜的草儿,如果你像我那样有一对能飞的翅膀,飞出城市飞向郊野就可以看见黑色的松软的土壤,水稻,玉米,小麦还有参天的树木就生长在那里。只有你生长这坚硬的洋灰地面与墙壁之间的角落里。”
“那也没有关系,难道天上的太阳和月亮不都是一视同仁的普照大地吗?”
“别做梦啦,只有中午那么短的一两个时辰才有阳光照进来,要是出生在远方的山脊上,就可以迎着太阳升起,伴随落日入眠,那才是好的生活呢。”
“即使一天只有这么短的时间也没有关系,我们一样长得很好,可不比别的地方的草儿矮呢。”
有风时,爬山虎喜欢抖动全身的叶子以示异议。
“哈哈,那你就会错过很多美妙的风景,就拿这里来说吧,在这简陋陈旧的巷子前十米左右便是热闹繁华的街道,那里有飞快行驶的车子,可以和彩虹媲美的灯光,还有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的孩子们。而不像这里充斥着难闻的气息。”
爬山虎反驳道:“我觉得生活在这里挺好的,享受着春雨的滋润,四面风又吹不到。可你呢,寄住在别人的屋檐下,每天吃着别人送来的事物,而我们呢,必须把根插进坚硬的泥土里,在砂石缝隙间寻找水和养分,天底下像我们这样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食物,是不会喜欢你们这些不劳而获的行为的。”
“我不劳而获怎么啦,我有自知之明啊,我才不想某些家伙一样到处炫耀整个天空都是我的王国。”
黑鸽子扬高了语调,眼见马上就要吵起来了,栖在一旁的白鸽子连忙劝解说:
“我觉得生活在这儿挺好的,很安稳呢,我喜欢安稳,不喜欢风里来雨里去。”
黑鸽子乖巧的垂下脑袋,爬山虎也不好意思再与它争执,这次对话很不愉快的结束了,爬山虎觉得黑鸽子不够含蓄内敛,留下的印象很不好。
不过,过些时间爬山虎回过头来想想,觉得它说的有几分道理。爬山虎打量起自己居住的地方来,四周都是密集的房屋,一条窄小的过道,没有路灯,一到夜晚黑漆漆的。
过道上没有什么人,爬山虎倒是时常看到上次那个议论自己的孩子跑到这里来,钻进自己攀爬的楼房里。过了一会儿传来人们的谈话声,又过了一会儿,他就会捂着口袋跑远。
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穿着印有神秘六边形图案的短袖,皮肤晒得黝黑。他来这里干什么呢,爬山虎向问问那只鸽子,但想到它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又改变了注意。
只要这个夏天在努力长一些,够得着三楼的窗户就知道了。
爬山虎想看看这所房子的主人,因为尽管过了一年,它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出身,是风无意吹来的种子还是人们亲手种下。但这所房子的居民深居简出,似乎不肯轻易露面。倒是有一位年亲女子经常来这里,她提着一个竹篮,篮子里面装着新鲜的蔬菜,面条和饼干,有时是肉和蛋。
里面的居民一定是她什么重要的人吧,爬山虎心想。
一年的雷雨季节来临,年轻女子像往常一样送来东西,刚从楼上下来即下起了倾盆大雨,她站在雨帘后面焦急地走来走去。
难道这样的夜晚不应该留下来住宿吗?爬山虎为她刚到忧虑。
这时,从楼上走下来一个人,对着大雨撑开一把伞递给她。
“要不然,等一会儿再走吧,等雨小一些。”
年轻女子回答说:“不了,商店里面正缺人手,耽误不得。”
她独自撑伞冒雨离开,爬山虎看向还在屋檐下站着的那个人,那个人正看向它,隔了好久才从背后伸出手像要抓住什么东西,又慢慢地垂下,喃喃地说道:“已经这么大了吗?”
说完,那个人进屋随手拉上沉重的铁门。
这是爬山虎第一次看见他,确没有得到太多的信息,只知道他在而立之年左右,住在三楼的房间里,手上颈上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标志的饰物。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爬山虎猜测黑鸽子站的高,它一定是知道的。于是,它向那只黑鸽子打招呼:
“嘿,住在屋顶上的朋友,你一定看到过许多事物,请问你知道,这所房子的主人,住在楼上的那个人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黑鸽子撩起翅膀,不咸不淡地答道:“你上次不是说我不劳而获吗?怎么会向我问问题呢,要知道,不劳而获的家伙通常都不诚实。”
爬山虎无奈,之后做出让步:“好吧,我承认自己老是待在一个地方容易孤陋寡闻,看不到很多东西。你是人类的朋友,在他们之间传信换得报酬,就像画眉用歌声换得赞美。你的工作会得到尊重。”
“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我就告诉你。”黑鸽子有些得意地说道,“他是一个画家。”
“一个画家吗?”
“对的,人们是这么称呼他的。当然,是出于尊称和赞美还是出于戏谑和嘲讽就不得而知啦。”
“那可不太妙,画画在我们这可不是一门可供炫耀的光荣职业。”
“谁说不是呢,我们的这位画家,靠着亲戚的接济过活呢,也许你已经发现了,除了一个衣衫破旧的男孩,来这里的还有一个年轻女子,那是画家的表妹呢。”
“那好,非常感谢你,你能不能帮我问问,我是从哪里来的?我一直想弄清楚这个问题,一睁开眼就是在这和地方了。”
“从哪里来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已经这么高了。”
黑鸽子并不情愿帮这个忙,爬山虎不愿再央求。转念一想,如果人们嫌自己碍眼,即使是栽种的也会被拔除。这个问题倒不如之前那么重要了。
不知不觉,爬山虎已快够着三楼的窗户了。这时候已是盛夏,空气十分闷热呢,没有一丝风。它抬头望去,蓝灰色的天空有个黑点正由远及近飞过来,那是一只黑鸽子,一头扎进三楼的窗户里面。有人取下它带来的信件,之后就飞到楼顶上的铁棚底下去了。
第二天傍晚,爬山虎看见那个孩子来了,他背着笨重的书包一直爬到楼上,画家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来了呀,麻烦你帮我读一读这封信呢。”
“我很乐意这么做呢。”男孩子看看外面的天空,有些犹疑地接过信件读了起来。
爬山虎已经能听清他们谈话的声音了,但它记不住信件上的内容,大概是一些问候的话,还有一些生活上的琐事。是个叫作叶子的姑娘寄来的。
读完信,孩子接过画家手里的一袋软糖,忽然问道:“给您写信的叶子是谁啊?”
画家有些惊愕:“你为什么会问起这个呢?”
“我给您读过很多封信,都是这个叫叶子的人写的,听得出来,这是一个女人的口吻,可是,您从来没有说起过她呢。难道就是您墙上那幅画的样子吗?”
画家沉默不语,良久过后才说:“或许是吧……”
天空忽然降下暴雨,伴随着雷霆和闪电的轰鸣,暴雨来的很突然,天空一下子就暗下来了。
爬山虎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了,只听见哗哗的雨声,世界上似乎只有雨声,连绵不绝的雨声,均匀的雨声,那么安静。
雨快到天黑的时候才小了一些,孩子的母亲来接他回去,一见到他就厉声斥责道:“说了多少次了,放学了就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你来这里干什么呢!”
“画家请我帮他读一读信,我就来了,你看他一个人多可怜,人们寄来了信却不认识上面的字。”
“可怜别人,谁又会可怜你呢?多管闲事啦。”
她们挤在一把伞下,在母亲严厉的斥责声中走远了。
难道这是一位不识字的画家吗?爬山虎想问问楼顶上的朋友,就在前天,它为画家送来了信件呢。一抬头却看见,黑鸽子躲在屋檐下,拼命摇晃这脑袋,羽毛上的水滚进雨帘中一起落下来。
爬山虎十分生气:“讨厌的家伙,你怎么能这样呢,水都给你弄脏了。”
黑鸽子歪着脑袋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换个地方吗?”
“难道不是吗?洗过你的羽毛的水,把雨水都弄脏了。”
“得了吧。”黑鸽子爪子一掀,两根羽毛飞快的落下来,就落在爬山虎的脚下,泡在水洼里。
爬山虎有些恼怒:“你真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家伙。”
“我不需要你理喻,一株低贱的卑微的草儿。我向往的乃是天空,永远在天空中自由飞翔。”
生活并不是能够自己选择的,爬山虎厌弃它那幅自负的模样,此后很多天都没有再和它说上话来,也很多天没有看见那个男孩子了。
爬山虎把叶芽搭在窗户边上,朝里面看去,画家不在这里,房间里很冷清,只有一张桌子和几个画架,颜料与画笔等堆在墙脚,墙上挂着一些风景画,还有一些是东方的花鸟画,其中有一副画画着一个女人站在夏天的山坡上,像蒙娜丽莎那样微笑着,又像坐在车子上的贵妇人一样有些冷艳,不容亲近。
爬山虎见到画家的时候,已是两天后的下午,他领着一个老人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向他一一介绍墙上的画作,有些是自己的,有些是别人的。那个老人,裤腿卷的很高,露出黝黑的脚踝,认真听完画家的介绍后,走到那幅荷花下面,径直取下那副画,按照五百一尺的价格把它买下来。他付钱的时候十分爽快,甚至没有讨价还价。画家接过钱钞后也没有数,直接把它扔到桌子上,送画和老人下楼去了。
“看来,还是老一辈人懂得欣赏。”爬山虎不由得发出感叹。
这件事情在附近的小巷激起了小小的波澜,画家上一次把画卖出去还是在七八个月前,就在人们都认为,他的画无人会要的时候又卖出去一幅。人们说起这事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惊奇的。
只是那个男孩子不知道,如果他看见了画家把自己的画卖出去该会做合感想?爬山虎没有看到那个男孩子,却发现三四个更小的孩子在跟随画家学习画画,他们都是七八岁的样子,每天下午放学后都会来,青年画家教他们画画,从辨别颜色到线条,再到素描……画家讲解的非常之详细,甚至是有些啰嗦呢。这给画家带来了一些收入,自那以后,年轻女子就很少来这里了。
爬山虎留意观察着这边匆匆走过的行人,没有看到以前那个男孩子的身影,没有看见鸽子给画家捎来信,也没有听见房间里传来读信的声音。
自秋雨以后,虽然四周没有什么改变,天气却一天天凉起来。人们忽然都在谈论,有一个歌星要来这座城市,她有天籁般的声音,她到来的消息像雪花一样落满了大街小巷,连对大事漠不关心地老妇人都在议论:“听说了吗?有个歌星要来我们这里,门票两天就卖完了,这可了不得呢。”
“是啊,门票早卖完了,去的多还是年轻人。据说有人买了几张门票又转手卖出去,赚了不少钱。”
“那是别人家有脑筋。”
那位名人来临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人们都在说这件事情,引起了爬山虎的兴趣,可是,它没有鸽子们的翅膀可以飞到上空去看看。它不得不去问那位居住在顶楼会飞的朋友。
“嘿,你听说了吗,有个名人要来我们的城市?”
黑鸽子简短地答道:“我知道的。”
“难道你不想去看看吗?”
“有时间就去吧。”
黑鸽子这次语气没有以前尖锐,没有吵起来事实上,它显得有些疲惫。只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就回去,第二天天没亮就飞远了。
爬山虎只好耐心地等待,虽然有些不乐意。几天过后,人们又在议论一件事情,这位歌星在自己居住的地方单独会见青年画家,希望他能给她画一幅画,在完成之前,可以支付一笔不菲的定金。
“穷秀才遇到贵人啦!”
听到老妇人这样说,爬山虎为青年画家感到高兴呢。
“这事谁不知道呢,到处都传疯了,人们花钱都见不到一面的人,竟然单独邀请画家到她居住的地方吃饭喝酒,哪个年轻人不羡慕。或许你们不知道,他居然没有立即答应,他说他画不出没有见过的东西,可能画不出什么雪景日出来。”
“这样好的机会不能错过哦。”
“是啊,谁不是这么说呢,大家都劝他先答应下来,给那么大一笔钱,就可以买套房子拥有自己的居所,就不用租别人的房子,靠别人的接济啦。”
她们又说起了青年画家好心的亲戚,但这不是爬山虎感兴趣的。它朝那边看去,居然发现好久没见的那个男孩子和他的母亲竟站在路边,像等什么人似的,向外边张望着。
三楼的窗户很久都没有打开了,爬山虎觉得心中有些失落,当它再度打开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之前那几个天真的学生,只有画家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呆呆地凝视着墙上女人的画像,单薄的衬衣的袖子卷到手肘上,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过了很久才从抽屉里去来一根白色的布带子,缓缓地擦去玻璃上的灰尘。
穿那么一点儿不冷吗?爬山虎为画家担心,人们早已换上了厚厚的外套,可是画家听不见它说话的声音。
画家一遍一遍地擦拭着画像,放佛擦拭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然后低声念道:
“谁,谁会如斯地爱我,而愿
舍弃她宝贵的生命
甘愿坠神大海以死相殉
我就会从石像中得到解脱
生命亦将复苏……”
爬山虎从来听过这样的歌谣,因为没有提起。但画家的语调是那样的低沉,是那样的哀伤,让人深受感染。
画家念完之后,扬起手中的白色布带,布带虽然刚刚擦拭过玻璃,可是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是那样的干净,就像崭新的画布一样。阳光打在上面就变成了淡淡的橘红色。画家拖着布带走向窗户,终于注意到了外面的爬山虎,他猛然把布带扔掉,飞快的伸手去抓它的叶子和茎。但他的手掌很软和,像春风一样。阳光照在脸上,红红的,洋溢着兴奋地笑容。
他飞快地跑到楼下,跪在爬山虎脚下,张开双臂抱着它的叶子,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充满了贪婪的目光,并且高声喊道:
“爬山虎,地锦,枫藤,红葛,常青藤……”
他的声音高昂饱满,拖得长长的,像人们念着云中君的名字一样。爬山虎试图聚集全身的力气抖动所有的叶子以示回应,但它做不到,衰败的感觉忽然蹿到心头,体内的力量正在流失,变得比以前更青睐了。它发现自己有一部分叶子变成了红色,不再似以前那般苍翠。
“你为什么不在我开花的夏天或者在叶子最绿的春天来看看我呢?”
爬山虎发出无奈的感叹,画家一直跪在它的脚下,看起来是那样单薄,是那样卑微。爬山虎感觉深深的难过,因为它的叶子将不可避免的变红,不久就会全部落下来。
翌日,画家起得很早,天还未亮就离开了。爬山虎看着紧闭的门窗,心想,他过几天就会回来吧。
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早,寒露落在叶子上,结成严霜,人们已经换上了厚厚的棉袄。爬山虎的叶子全部变色了,它感觉体内的力量就要流失殆尽,一点精神都没有,十分困乏。
画家还是没有回来。
它想向那屋顶上的朋友打听一下他的行程,黑鸽子正在拼命地往自己的居所衔草,这可不是一样轻松的工作,因为这要飞过很远的距离。
“嘿,我那屋顶上的朋友。”爬山虎对它说道:“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把我的叶子拿去吧。”
“真的吗?”黑鸽子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眼睛快活地转动着。
“当然介意,不过,我猜马上有几个新生命要降临了,我愿给他们送来一些人间的温暖。”
“它再好不过,我会替他们感谢你的,说起来,这段时间,可把我累坏了。”
“不必客气,我就要冬眠了,反正我也留不住叶子。不过,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呢。”
“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出于一片真心的,说吧,我会尽力。”
“你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画家的行程,在明年春天回来的时候告诉我?”
这倒有些令人意外,黑鸽子满口答应下来。
于是,爬山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最顶上的叶子举起来,然后,虚弱地闭上眼睛,一点光也进不来,马上就睡着了。
爬山虎做了一个梦,梦见高耸入云的山峰,山上堆积着常年不化的积雪,在湛碧的天空下连成白茫茫的一片……
爬山虎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春天,但春天的气息并不明显,没有任何独特的标志,空气中还残存冬天的严寒。不过,爬山虎看见自己长出的嫩芽就知道,春天已经来了,而且,分明传来,小鸽子的咕咕的叫声。那声音又清脆又悦耳,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像山中的泉水。它情不自禁地赞叹道:“鸽子的声音真好听!”
黑鸽子从楼上下来,快活地拍打着翅膀,绕着它飞来飞去,连身说道:“谢谢,谢谢。”
爬山虎说道:“不,我可不是夸你。我说的是小鸽子。”
“没有关系,都是一家人,夸谁都一样。”黑鸽子停在三楼的窗户上,说:“还记得你交给我办的事情吗?我问了许多的亲戚朋友,飞过两三千里的距离才打听到,画家了梅里雪山,为了画出最美的日出,每天四点多钟就起来了,这样一段时间过后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 ”
“那他会回来吗?”
“不知道,等我有空的时候再去打探一下。”
于是,爬山虎耐心地等着,一边牟足了劲往上爬,它已经不再想以前那个问题了。
过了一些时间,爬山虎重新长齐了叶子,将自己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它没有等到鸽子传来消息,倒是等来了那个年轻女子。她指挥这工人们往外面搬东西,一边和房东商量着什么。
房东体型微胖,由于经常锻炼的缘故,看起来健康。他对于画家的山水花鸟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看见工人们去来那幅人物画使,眼中发出惊奇的光来。
“这幅画不错呢,挺像去年来过我们城市的那个歌星,不过,比她更漂亮,我想是她年轻时的样子吧。我想把它买下来。说吧,多少钱,八百或者一千?”
女子一口回绝:“多少钱都不卖呢。”
“我出的价不够高吗?要知道,没人欣赏他的画,根本就不值这个钱,我是清楚的,之前卖出去的几幅画,都是你托人买下来的,难道一个不识字的画家会有成名的一天吗?别做梦啦。”
“你怎么也认为一个画了快十年画的人不识字呢?难道是因为他请人读信的缘故?好吧,我告诉你,这些信,其实是他自己写的。我要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多少钱都不卖。”
不等房东接过话来,她接着说道:“我要把它们全部带回家乡去,要不然,当他回来看不到那幅画时,会失望的。至于那株爬山虎么——”
爬山虎听后不由得紧张起来。
“留着吧。我觉得——”房东看着爬山虎,绕绕后脑勺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我觉得像一幅画。”
爬山虎很庆幸自己能够留下来,那样就可以往上慢慢儿爬,到时候可以看看那些小鸽子,看看城市,看看更广阔的天空。不过,看着人们把画家的东西装上车,大门砰的一声关闭,心中又有些失落,想起青年画家的健康受到严重的损坏,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呢!
未名画家
九月十二日于故里
十四日一改
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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