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人类没有独自飞离,而是选择带地球去逃亡。
多么浪漫又多么悲壮的救世史诗!整部小说,短短两万字,本就是大刘献给我们这颗蔚蓝星球最深情的礼赞。
“啊,地球,我的流浪地球!”这一句感叹,反复地出现在章节的末尾。它就是气势恢宏的星际航行交响乐的主旋律,每当重奏一遍时,情感就更加强烈,乐曲就更加激昂,从娓娓道来到振聋发聩。
不仅如此,那些描写光影变幻的段落、那些展现人物心理活动的语句,甚至是地球派专家临刑前的遗言,都充满了诗的韵味。
用诗的风格来讲述这个瑰丽幻想,是最合适的。
因为迄今为止,人类穷尽科技手段,不放弃任何希望地去寻找地外生命,得到的结果仍是:地球是唯一拥有智慧生命的星球。
如果你曾透过飞机舷窗,在万里高空俯视地表,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有人会相信上帝了。
绵延起伏的山峦,变成一个又一个青黑色的隆起,随着飞机的移动,似乎在静静呼吸。而环绕它们的水系,像随意盘旋的丝带,轻盈温婉,延展至目之不及的天际。
如果你飞在沙漠、雪山、冰原、大洋的上面,那将是另一番景象。
地球的每个角落,都是生机勃勃的,因为有大气层的庇护、有阳光的抚慰,不同于其他太阳系行星——它们只有寸草不生的地表和酷烈的气候。
这不仅让人感叹,地球能够养育万物,是上帝的恩赐,如果真的存在上帝。
而地球上存在人类,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但放在宇宙的尺度去衡量,这种奇迹却是一种刻骨的孤独。
在著名的科幻小说《倾听者》中,科学家耗尽一生的时间,去倾听可能会出现的回音,就是为了证明人类不是孤独的。否则人类就像练就绝世武功的大侠,纵使“凌绝顶”,也只是“高处不胜寒”。
很可惜,在刹车时代来临前,人类仍然是孤独的。找不到同类,也没有经验可以借鉴,人类只好独自承担起拯救星球的重任。
故事虽然从地球停止自传开始,但我们可以想象“流浪地球计划”执行前可能遭遇的血雨腥风。
就连几个人组成的创业小团队,都会各怀异心,我不相信全人类几十亿人,只截然分明站成两派。
宗教派肯定是有的,信众绝不在少数;及时行乐、莫问后事的“听天由命派”,也会是大多数人自然而然的选择。即便地球派能拿出切实的证据说明氦闪一定会准时发生,我想会有更多“环保派”跳出来反对,指责等离子发动机将会对地球生态造成不可逆的毁灭。
在大刘设定的故事情境中,地球已经成功脱离太阳的引力,还是爆发了大规模的叛乱战争。
这正说明了,想要全人类心往一处使,坚定不移地执行耗时几千年的漫长计划,不过是理想主义者的浪漫幻想。
即便氦闪真的会发生,人类可能早就因为立场不同,动用核武器自相残杀、消亡殆尽了。
我可能过于悲观,但人类对地球资源过度开掘和肆意破坏,暴露出的自私贪婪愚蠢,让人类丧失了资格决定其他物种的命运。
换句话说,带着地球逃亡,让大气冻结、地面荒漠、物种灭绝,人类最后带走的不过是地球的空壳,用一己私欲绑架了地球。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部小说又是多么残忍多么凄美的灭世史诗。
在科幻小说家设想的未来世界中,总是科学技术占据了绝对的权威地位,文学、哲学、艺术成为了可有可无的东西,或者是干脆弃之不用的垃圾。
可这种设定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我们在谈论《星际穿越》《火星救援》《2001太空漫游》,我们以为在谈论天体物理学、四维空间等等高深的理论,实际上我们在谈论文学编织的幻想。
《流浪地球》也是。
它征服读者的,不是洛希极限,也不是原子核聚变反应,而是敢于站在“全人类齐心协力”的假定基础上,用诗一样的语言呈现出关于“希望”的故事。
这就是文学的力量。
你认为它没用,饥不能食,寒不蔽体,可它是不可替代的,是照亮庸常生活的灯塔,是绝望的末日时代唯一能重燃热血的力量。
科幻文学还多了一重力量:
它让我们随作者的想象力驰骋,在宇宙回看自身,发现自己不过微小如尘。在浩瀚无际的时间长河中,它警示我们每滴沧浪之水,该怎么度过渺小又如烟的一生。
你是做坚定信仰的“宗教派”,还是醉生梦死的“听天由命派”,还是选择其他道路,都由你自己来定。
我想大刘设定的“地球派”,在日常生活中应该是这样的人:
目标明确,理性清醒,坚持所爱,矢志不渝。“虽千万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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