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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自传:为政篇第二第四章

子的自传:为政篇第二第四章

作者: 数亩荒园 | 来源:发表于2018-11-28 21:40 被阅读52次

    为政篇第二第四章: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不算子曰,总共才38字,高度概括了孔子的一生。孔子是中国的圣人,西方有位亚里士多德,他是西方的圣人。德国哲学家海德格这么总结亚里士多德的一生:亚里士多德出生,工作,然后死去。也写得凝练隽永,这是逻辑学的思考方式,深刻上和子曰差了不少。


    十有五志于学

    十五岁才开始立志于学问,输在起跑线上了。科大少年班十五岁的孩子差不多已经毕业了,再寻常的孩子也该考上钢琴十级,熟练背诵三千首古诗词,掌握五门编程语言吧。

    孔子用十五岁做分界线是有时代背景的。春秋时期教育是稀缺资源,大部分人没有接受教育的资格和条件。就算接受了教育,也仅仅是小学,认字断句就好,即韩愈说的“句读之不知”阶段;学到了十五岁,贵族子弟才有机会进入太学进一步完成经学的学习,开始“惑之不解”了。孔子家是没落贵族,很幸运地拥有了在十五岁后继续学习的机会,所以他非常珍惜,立志于学。

    志字是关键。志是主动求学,变要我学为我要学。孔子不光这么说,也做到了,他一生都在求学的路上。老夫子晚年学易,常常感叹“假我数年”,时间不够用啊!

    现在教育资源太充分了,各种辅导班、才艺班全打着爸妈为你好、长大你就明白了的名义压到了孩子头上,小朋友们也常感叹时间不够用啊!不是学习的时间不够用,而是玩耍的时间不够用。



    三十而立

    三十岁也该成家立业了!很多一路求学的学子,博士毕业没有三十也在奔三的路上,三十而立简直是个噩梦词汇。

    孔子说的立并不是成家立业,论语压根没提过买没买房,结没结婚这茬。这里的立可以当做知礼仪解,一个三十岁的人应该懂礼仪了,合乎礼地与别人相处。

    我们现在教幼儿园的孩子算数英语,现在人工智能火了,编程也要从娃娃抓起。从娃娃抓起没问题,但不是送到辅导班里就算抓了,这是对祖国的花朵的不负责任。然而我们现在看到的大部分抓娃娃都是传授各种知识,等到培养成了博士,才想起来还没教他如何待人接物。君子不器,如果只重视人才教育,那么培养出来的人才也仅仅是一台掌握专业技能的机器,就像爱因斯坦说的:专家只不过是熟练掌握一项技能的狗。更多时候,人格比人才重要。

    认识的一个漂亮女生,追求她的人很多。我问她选男生有没有什么要求,她说喜欢那种有分寸感的男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情。然也,分寸感是对一个成熟的人的很高但也是最低的要求:三十而立。


    四十不惑

    四十不惑和我们当代的情况又有很大不同,我们往往是四十而惑。

    小时候遇到的问题,父母、老师都能给我们答案;等长大了,书上、网上能给我们答案,很多问题我们自己拧巴一会儿也能想明白;反而是人到中年,遇到了各种看不懂、想不通的事情,不但没有不惑,反而是四十大惑。

    圣人不惑,没有迷惑的是圣人,普通人一定会有迷惑。孔子说的惑是感情上的困扰,人到四十应该能掌握自己的情绪,而不被情绪所支配。十五岁的时候疯狂喜欢一个明星,为他穿越几十个城市;二十岁分手的时候,哭得像孙子一样;二十五岁的时候脾气火爆,别人批评一句能顶十句回去。但是到了四十岁,我们学会了从容地和世界交流,温和地对待家人、朋友,对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很多老男人的魅力,可能就是这股四十不惑的劲儿。

    四十岁往往意味着复杂的身份:既是父亲又是儿子,既是丈夫又是爱人,既是员工又是上司。如果把这些身份放到一个二十岁的少年郎身上,多半会不堪重负、苦不堪言,但是一个四十岁的大叔却能游刃有余。也许每天下班后得在车里坐上那么三五分钟才回家,但是只要他推开家门,所有的烦扰都留在了门外,留给爱人和孩子的只有温柔和宁静:四十不惑。


    五十知天命

    五十而知天命又不好理解了。这里的天命显然不是今天说的天命之年,老夫子不是宿命论者,五十五岁才开始周游列国,各种困难都没让他退缩,他决不会悲观地认为五十岁就是黄土埋半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年纪。

    讲清楚天命的概念能写一本书,大部分的论语译本都是保留“天命”这个词,读者自家体悟吧。我认为这里天命可以理解为天职,一生追求的事业。

    英文里“职业”这个单词是vocation。vocation有voc这个词根,本意是召唤,宗教词汇。我所从事的工作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而是听从了上帝的召唤,完成我的使命。我们中国人讲天职,vocation这个词翻译成天职更精确。

    白岩松分享过采访一个德国家庭的经历,他问家里的孩子将来想做什么,孩子说想当个家具师(丈母娘:木匠),将来上个职业技术学校(丈母娘:蓝翔)。这些想法放到中国恐怕很难得到父母的认可,怎么着你也得弄个本科文凭吧?但那对德国父母很支持,孩子谈到这个职业时也很兴奋和笃定。德国的职业启蒙很早,孩子没把木匠当occupation,而是当成了vocation,有那份神圣感和责任感。

    圣人在五十岁才搞清楚应该干什么,是不是太晚了?不晚,一点都不晚。

    工作了一辈子,也不是每个人都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到底是活了五十年还是把一天重复了十几万遍?人们埋怨生活压力抹杀了童年的幻想,万恶的应试教育,万恶的房价,万恶的老板,万恶的男人好难。可是你真的想过要做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吗,太多人仅仅是在父母、社会欣赏的目光下做着体面的工作,过着体面的生活,以标准答案的方式完成了生存。

    孔子一生坎坷,属于典型的大后期,前期发育极不顺利,三十分钟还是基本装,四十分钟也没添什么够看的大件,五十分钟总算出山打架了,但是几场团战都打得磕磕绊绊。孔子今天是泰山北斗、学者宗之,但用现在的评价体系,老夫子在十五岁那年就被同龄人抛弃了。但老夫子一定是幸福的,因为在可以打打麻将、看看报纸的年纪,他无比清楚意识到了自己该做什么事情。

    《中国合伙人》里成冬青说:梦想就是一种让你感到坚持就是幸福的东西。

    年龄的增长更多意味着失去,幸运的是这种幸福感与年龄无关。


    六十而顺

    六十而耳顺更费解了。很多译本把耳翻译成耳朵,我觉得不太合适。

    耳在论语中不是一个高频词,总共才出现了四次,有两次是毫无争议地作为语气助词。耳顺结合立、不惑、知天命这种行文逻辑来看,作为名次结构显得太突兀,理解为语气助词更合适。当然了,论语中大部分语篇都是孤证,有一句是一句,解释和理解很多元,没有绝对的权威。儒家的道理强调身体力行而不是教条地记忆,所以耳到底是什么意思,落在百家争鸣层面是好事,争个头破血流分出你对我错就没有必要了。

    六十而顺,六十就应该顺应天命。这要结合孔子五十知天命来看,光知道还不行,还要去实践,六十岁就是这样一个年纪。六十岁是不是太晚了?很多时候我们总担心现在做一件事会不会太晚:现在学英语会不会太晚,现在学编程会不会太晚,现在学笛子会不会太晚。种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炳烛之明,熟与昧行乎?只要着手去做,坚持不懈,永远都不会太晚。圣人还六十而顺,我们有的是时间资本。


    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从心所欲,总算到了一个可以胡来的年龄了。孔子不是一个为老不尊的人,这里显然说的也不是字面意思。

    儒家强调内省,内心的平和与宁静,孜孜不倦修行了一辈子,为的不正是战胜心中的邪念、妄念吗?孔子到了七十岁的年纪,自然而然去做的事情都是应该做的事情,对于那些应该做的事情,做的也都是非常自然。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做起来可不容易。我想睡懒觉,想吃夜宵,想一直刷抖音,自然而然去做的事情都是些不该做的事情,而去做那些应该做的事情往往都不自然,周一盼周五,工作盼退休,不听话的手总是带着内疚点开了下一个视频,丧并快乐着。

    君子和小人的区别不是君子没有欲望,而是君子的道德能够克制欲望,不让邪念吞噬自己。《卧虎藏龙》里面李慕白苦心修炼,甚至觉得自己的修为已经可以隐退江湖了,但是一个玉娇龙的出现就彻底打破了他内心的宁静。他不敢去面对内心真实的想法,粗暴地用道德的封印去压制,他克制了,但是他很挣扎,很痛苦。孔子是圣人,比君子更进一步,长期的道德约束与自我克制已经打磨掉了道德上的各种毛刺与瑕疵,温润如玉。李慕白是宗师,他能克制心中的猛虎,不越界;孔子是圣人,已经驯化了心中猛虎的兽性,即便是没有地标的路段也不会压实线行车。

    《天龙八部》里写周芷若破金刚伏魔圈,美丽的周掌门在渡厄、渡劫、渡难三位大师眼里与骷髅无异。作为一头男人,太清楚我和我的同类都是什么货色了,说对她没妄念可以理解,但非说什么不止周美就装孙子了。玉蒲团、金瓶梅都是好书,作者一针见血,哪有那么多得道高僧,多是色中饿鬼而已。但是现在再看,我开始相信这些大师的修为。世界上按常理无法理解的事情太多了,长津湖上的志愿军,零下三十度的天气,单薄的棉袄,有的还光着脚,只要哨子一响,能爬起来的都端着枪朝美国人的坦克冲锋,这个能用常理理解吗?不是每个人可以做到,但是一定有人可以做到。达摩祖师坐了十年苦禅,他做到了;孔子也做到了,七十岁从心所欲不逾矩。

    君子的一生大概就是这样,不断修炼品行,从外部规范约束到自我道德约束,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精神逐渐超脱于肉体欲望,最终获得从心所欲不逾矩这种最高的自由。(老夫子做到了,可惜后世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学者大儒如过江之鲫,儒学不继)

    自于丹始,过去十年目睹了太多怪相,没出书的在网上骂出书的,出书的就在书里骂其他出书的。你方唱罢我登场,让论语解读变成了一个高危工作。

    论语大部分句篇言简意赅,词义内容并不复杂,但是想做完备的阐释却很困难。“子曰:君子不器”,区区六个字,中学生都看得懂,但要对君子和器做精确的阐述,恐怕没千把字下不来。事实上说的越多就越不精确,绕来绕去还是“君子不器”这简简单单四个字最精确,绕了一圈又回来了。读杨伯峻老师的《论语译注》,常觉非也,杨之水平如北海,我之见地如河伯,但是我对书中很多句读、释义尚且有很多不同意见,遑论他人。

    我们读论语、学论语是为了辨别论语界的气宗、剑宗谁才是正宗吗?我不评武林盟主,只想安安静静地读书,从文字中汲取精神的养料,学而时习之。学界批评于丹说论语的是披着论语外衣的精神鸡汤,无用的废话,诚然如此,但是论语学习的标准不该一刀切吧,学界有学界的研究方法,大众有大众相对低门槛的学习途径。寓教于乐,大众教育乐字应该摆到前头,大伙儿都不乐了你在这滔滔不绝又说给谁听呢?

    于丹做着她推行大众论语的工作,学界做着传承论语真谛的工作,有争论是好的,但是道并行而不相悖。论语不是圣经,我们又何必以名门正派自居,大加挞伐?历史上中华民族的识字率从来没有超过20%,文化传承一直是一小部分文化精英做的工作,感谢现在发达的互联网,才让我们每个人都有平等的权利去接触文化和表达意见。

    不是每个人都能读得懂论语,但是每个人都有权利读论语,而能从论语中读到东西就是收获。晚来重读论语为政篇第二第四章,写下的这篇文字是我读得一些收获。

    2018-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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