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痴

鸽痴

“舅，我来看你啦！”程晓蕾一边费力脱掉自己的长腿靴，一边走进客厅。

“姐，我舅呢？”表姐姜漾坐在客厅地板上，手握着遥控器随意按着。

“怎么都没人回答我呀。”程晓蕾脱掉长外套，放到沙发头上。

“舅，干啥呢？”程晓蕾穿过卧室走向阳台，看到舅舅正趴在窗台上望向远方。

“晓蕾来啦。先坐一下，我这会儿有点忙，等我的宝贝鸽子呢！”他转过身拍了下晓蕾的肩膀，像纯真的孩子般期待地望着天空。

“姐，舅还在捣鼓鸽子呢？”程晓蕾重新回到客厅，表姐又拿起手机看。

回想起舅舅对鸽子的喜爱，那真可以用痴迷来形容。

舅舅是姜家老大。从小就喜欢陪着爸爸在阳台上看鸽子。

爸爸对鸽子爱不释手，舅舅也对鸽子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

但是奶奶不喜欢，时常说爷爷。舅舅总是偷偷帮着爷爷，两人待在阳台上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02

“吃苹果不。”姜漾放下手机，对着程晓蕾说。

“你终于理我了，姐。”姜漾拿了一颗透红的苹果，熟练地削起来。

“今天我爸的宝鸽正在参加比赛呢，得名次了还可以获奖金。”表姐看了一眼入迷的老父亲，无奈的摇摇头。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趴那儿一动不动的。”程晓蕾对上表姐的眼睛，两人相视一笑。

“我爸一会儿做鱼，吃了再走呗。”表姐将苹果递给晓蕾，将茶几收拾干净。

“哇塞，舅做的鱼最好吃了。我好久没吃过了。”程晓蕾瞪大眼睛，想起小时候经常吃的美味，忍不住吧唧了两下嘴。

“回来了，回来了。”阳台突然传来激动地喊声。程晓蕾和姜漾跑到阳台看到舅舅抱着鸽子竟然落下了眼泪。

“舅咋了？”程晓蕾谨慎地看了看姜漾，蹑手蹑脚地坐在沙发上。

“每次都这样，没事儿，习惯了就好。”舅舅穿过客厅，径直走进厨房开始忙碌起来。姜漾走到饭厅，将桌子擦了擦，将凳子摆好。

03

“叮咚。”门铃响起来，程晓蕾去开门，原来是小姨。

“晓蕾也在啊。”小姨一脸惊喜地走进来，两手提满了东西。

“小妹来啦，先坐一会儿，饭马上好。”舅舅听见响动，从厨房里出来抱了抱自己的亲妹妹。

“姜漾，你爸最近怎么样啊？”小姨坐在沙发上，望了一眼阳台上的鸽子，端起刚给倒得茶水，小小抿了一口。

“挺好的。他的鸽子获了个三等奖，高兴的很。”表姐坐在小姨面前牵了牵她的手，露出无语的表情。小姨假装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小姨是舅舅最小的妹妹，和他相差了20岁，却和姜漾他们很有共同语言。

小姨大学毕业后凭借自己的努力出国留学，还帮助中国大学生创业。在姜漾和程晓蕾眼中，小姨是她们的榜样。

每次小姨从国外回来都要给她们带很多好东西，所以两个女孩都特别喜欢小姨。

“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终于留在我最亲爱的祖国喽。”小姨脱掉外套，起身将带回来的好东西分给侄女们。

“为什么？你在国外工作那么好的。”程晓蕾捧着高级化妆品，紧紧搂在怀里。

“总感觉自己像外人一样，没家的感觉呗。还很想念家乡的味道。”小姨说罢走进厨房。

04

“哥，我来帮你吧。”小姨走进厨房撸起袖子。

“都好了，都好了。快坐回去，我都开始盛了。”舅舅赶紧将她推出去，开始往碗里盛。

“姜漾，姜漾。端饭来。”舅舅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传到客厅，表姐放下手中的瓜子赶忙冲进厨房。

“哇塞，好丰盛啊。”小姨抄起筷子，一个劲的咽口水。

“每年回来你不就是期盼这个嘛！”舅舅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小姨，露出幸福的笑容。

“是啊，就是因为我太喜欢这个味道，所以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小姨吃了一口鱼，享受极了。

“你不走了，什么意思？”舅舅刚吃了一口豆腐，被烫的吐了出来。

“落叶总要归根的。我待在哥身边才觉得安定呐。”小姨又夹了一筷子美味地吃着。

“我觉得有点可惜啊，毕竟你努力了那么久。”舅舅望着小姨一脸严肃。

“不可惜，回来我觉得比较开心，而且有更多的事儿想尝试。”小姨给舅舅夹了一块鱼，看着他皱起了眉头。

“不管在哪工作和生活，只要你开心我就放心了。”舅舅吃一口小姨夹的鱼，皱着的眉头舒展开。

05

“俩侄女，晚上小姨请你们K歌去，好好聊聊天。”小姨看着两个埋头苦吃的丫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好呀好呀，给我们讲讲你在国外的生活呗。”程晓蕾从嘴里剔出一根鱼刺，抬头望了一眼小姨。

“没问题，反正我这回不走了，有的是时间。”舅舅走进厨房给小姨盛了第二晚饭，轻轻递到她手上。

“谢谢哥，有哥的孩子像块宝啊。”小姨将鱼里面的汤汁拌在米饭里，用勺子挖着吃。

“小姑，不至于吧。”姜漾刨完最后一口饭，看到小姑狼吞虎咽的样子惊了一跳。

“我多想念祖国的大米和炒菜啊，还不能让我多吃点啊。”小姨白了姜漾一眼，又吃了大大一勺。

“不够还有，慢慢吃。”舅舅从厨房端出刚熬好的鱼汤，热气腾腾的，味道好闻极了。

瞬时间，小姨吃完了手中的饭。她放下碗，盯着面前的鱼汤闻了一下。

舅舅拿过小姨的碗盛满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老爸，我的呢？”“老舅，我的呢？”姜漾和程晓蕾满眼醋意地望向同一个方向，而他没有理睬，却满意地看着喝了一大口汤的小姨。

“来，晓蕾，姐给你盛。姐最疼你。”姜漾故意拿起程晓蕾的碗盛起来。

“来，漾姐，妹妹也给你盛。”程晓蕾看罢，站起身拿过勺子给姜漾盛了满满一碗。

“你两加起来有五岁吗？怎么这么幼稚。”小姨看着两个侄女，笑得前仰后合。舅舅也忍不住捂住脸笑起来。

06

吃过下午饭，小姨拿出给舅舅买的礼物。整整一大包。

舅舅高兴的扯着嘴笑着，嘴角都能挂到耳朵上。

“哥，以后我会多陪陪你，给你买好多好东西。”两侄女看着小姨眼睛里闪着泪光，相互看了一眼。

“小姨，我们出去逛逛呗。好久没有和你聊天了。”程晓蕾拍拍小姨的肩膀，姜漾一把拉起小姨的胳膊。

“去吧，我也准备和我的鸽友谈点事情。玩的开心哦！”舅舅温柔的说着，起身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两想去哪儿？”小姨迈着轻盈的步伐转过头看着两侄女。

“你想去哪儿呢？我们都可以。”小姨走在两侄女中间，两人顺势搀起她。

“好，我先联系一下啊。”小姨拿出电话，打开微信。

“滔娃，给我留一个房间，我要带两个美女来。”小姨用爽朗的声音笑着。

“雨婕姐，来啦。房间已经为你备好，好好玩，今晚我请哈。”前台一个高高瘦瘦清秀的男子笑的眯起了眼睛，他抬起手和小姨来了一个默契十足的击掌。

走进ktv房间，姜漾和程晓蕾很开心。

小姨脱掉衣服，拿起平板点了一些零食。

“你两喝酒吗？”小姨抬起头瞄了一眼两女孩。

“不喝不喝。”陈晓蕾摇摇头，姜漾尴尬地笑了笑。

07

“和我出来你们不用装斯文，先来一箱哈。”小姨放下平板先点了一首《problem》，拿起话筒开始扎势。

一开嗓就把两侄女震惊了。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娇小的小姨，一开口却是御姐范儿。

高音一个接一个，小姨轻松的唱着。演唱间隙还和两侄女碰了个杯。

“哎呀，不行了。年纪大了吼不上去喽！”小姨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服务员端着果盘走进来。

“你两也去点歌呗。今晚你两是主角啊，我只是陪衬。”小姨吃了一口苹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一束光，那瞬间是什么痛的刺眼。”程晓蕾闭着眼睛深情演唱着，声音干净而有穿透力。

小姨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拿起手机开始拍视频。

“小姨，干什么呢，吓我一跳！”程晓蕾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手机差点把话筒都掉了。

“姜漾，小姨知道你喜欢听英文歌。来个拿手的。”姜漾举起话筒，清了清嗓子。

高音飙了起来，小姨兴奋地一跃而起，拿起另一只话筒，两人一起唱起来。强大的音浪充满整个房间，女王气场仿佛要夺门而出。

“哇塞，太棒了。”结束演唱，程晓蕾放下手中的瓜子，使劲鼓掌。

“咱们仨组个团去星光大道走一圈去。”小姨放下麦克风，三人一起击掌。

三个人都很兴奋。小姨尤其高兴，她觉得两孩子平时绷得比较紧，今天终于能释放出来也算是没有白出来。

08

“咱歇一会儿，等会儿再唱呗。”小姨将正在播放的歌曲暂停，两侄女坐了过来。

“等一下，我接个电话啊。”小姨急匆匆接起来走到角落里噼里啪啦一顿英文。

“好了，没事儿啦。今晚和小姨出来高兴不。”小姨望着两个面色微红的侄女满心期待。

“高兴，感觉好放松。”程晓蕾放开了许多，她举起酒杯喝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是啊，平时压力有点大，谢谢小姨带我们出来。”姜漾说着要敬小姑一杯。

“以后，小姨会经常带你们出来玩的。还要带你们出国去玩。”小姨俏皮地眨眨眼，三人不约而同地举起杯。

“哐！”门被推开，刚才在前台见过的高瘦清秀的男子径直走过来拍了拍小姨的肩膀。

“滔哥，来，喝一杯。感谢你今晚的热情款待啊。”小姨给男子倒了一杯酒，男子爽快的一口气喝完。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个美女是我侄女，姜漾和程晓蕾。这是我在国外上学时的同学，秦滔。这个KTV就是他开的。”小姨有一些些醉了，她说着往旁边倒了一下，秦滔紧张地扶了小姨一把。

“没事儿，今天高兴。”小姨一把推开秦滔，对着两侄女又举起了杯。

“你们小姨在国外喝多了，我送她回去过几次。看来今天是要昨日重现了。”秦滔在背后护着小姨，笑着的脸满是担心。

“老板，有人找你。”服务员匆匆跑进来叫走了秦滔，他不舍的看了一眼小姨，先出去了。

09

“小姨，你和秦滔……”程晓蕾用八卦的语气坐到小姨跟前。

“他喜欢我很久了，但是我一直没答应他。”小姨回答地很爽快，给程晓蕾来了个措手不及。

“为什么呀？”姜漾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是穷人家成长起来的灰姑娘，他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太子爷，门不当户不对的。”小姨轻描淡写地说着，就好像别人的事儿一样。

“小姨，你现在这么优秀，还漂亮。和他很配啊。”姜漾给小姨喂了一口枣，得意地说道。

“很多事情没有你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哎，不说他了，换个话题。”小姨不想让好不容易嗨起来的场子冷却，主动换了个换题。

“姜漾，其实我这次回来也是为了离你爸爸近一点，能更好的照顾他。”小姨突然严肃起来，

“小姨，我以前听我妈说你和舅舅感情好，他把你带大的。”程晓蕾用朦胧的眼睛看着小姨，想听听她和舅舅的故事。

“有很多事你们小时候都不知道的。现在已经长大了，你们知道了也好。 ”小姨叹了一口气，重新陷入那段痛苦的回忆中。

“我去个洗手间，回来从头给你们讲讲哈。先酝酿一下。”小姨站起身腿有点软，程晓蕾赶紧上前扶住她。小姨缓了缓神，自己往前走向卫生间。

“你们小姨呢？”秦滔冲进来，不好意思地望着两个女孩。

“去洗手间啦，小姨夫。”程晓蕾调皮地调侃着，秦滔耳朵一下就红了。

“那个，你们继续。我一会儿再过来。”秦滔赶紧退了出去，他摸着自己狂跳的心脏，满心欢喜。

10

“好了，我开始了。你们都给我好好听。”小姨回来一屁股坐下，一本正经地面向两女孩。

“小漾，你爸是家里的老大。晓蕾，你妈是家里的老二。我是老幺。其实本来没有我的。”小姨盯着两女孩，认真说道。

“啊，什么意思。不准备生你吗？”程晓蕾好奇地插进来一句。

“对，本来没我什么事儿的。都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儿。”小姨故作玄虚地说着，两姑娘探着脑袋眨着眼睛。

“你爸小时候……被拐卖过。”小姨压低声音，用难过的语气说着。

“啥，我咋不知道。”姜漾惊讶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被小姨一把拽下去。

“别急，听我慢慢说嘛。”小姨按住姜漾的肩膀，望着她的眼睛。

“你爸八岁的时候和你爷爷奶奶回老家，在火车站碰到了人贩子。他先跟你爷爷奶奶混熟，然后在下火车的时候，因为你爷爷奶奶要提很多东西，那个人主动帮忙拉着你爸。没想到那人有接应的同伙，再加上下火车后人特别多，人贩子就把你爸骗走了。”小姨冷静地描述着，姜漾和程晓蕾一声不吭地听着。

“你爷爷奶奶要急疯了，赶紧去报了案。连老家都没有回，在附近找了一个月，还是没找到就回去了。”小姨不时看两孩子，自己也有点陷入情绪中。

“回到家以后，你奶奶就病倒了。爷爷一边照顾着，一边打探你爸的消息，但是一直没有。”姜漾举起酒杯一口喝完，又低下头。

“随后，你爸被拐到河南的一个村里。那家有两个女孩就是没有儿子。你爸去了以后家里人很高兴，对他也很好。”小姨继续讲着，两女孩聚精会神地听着。

“三年后，家里男主人的老婆出车祸去世了，又娶进来一个。这个女人非常歹毒，她对两个女孩还可以，对你爸非常差。把有营养的都给了女孩，就让你爸吃白饭。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打他。所以你看到你爸胳膊上的那个疤就是那时留下来的。”小姨说着声音带了一丝哭腔，姜漾抹起了眼泪。

“我记得听老人们说有一次你爸实在受不了反抗了，那个女人为了惩罚他就让你爸晚上睡在牛棚里。那可是数九寒天啊，外面还下着大雪呢。第二天一大早，男主人有些于心不忍把你爸抱进屋，你爸嘴唇都冻紫了，呼吸及其微弱。幸亏隔壁住了一个乡村医生，让赶紧来给治，最后才捡回一条命的。”小姨心情沉重地讲着，程晓蕾也开始抹眼泪。

11

“村里有个老光棍，一辈子没娶媳妇。他心疼你爸，是村里唯一一个对你爸好的人。你爸经常出去干活的时候偷偷跑到他屋里，他就给你爸吃好吃的。你爸经常在他家睡着。刚开始还给送回家，后来直接就睡那不回去了。有个人陪着自己，老光棍心里别提多高兴呢。”小姨拿出纸巾递给两侄女继续说着。

“你爸十六岁那年，家里要求他出去打工。你爸就去饭馆当学徒。整天给人家洗盘子、端盘子。半年后才让他进后厨学切菜。不过你爸悟性特别高，学了几次就会了，再加上为人勤奋踏实，很快师傅就教你爸开始炒菜。有时候师傅不在的时候，就让你爸顶。”姜漾还在默默擦着眼泪，她心里难过极了。

“后来，别的学徒嫉妒你爸。就给他背后使坏，给客人菜里放虫子，刚好那天你爸掌勺，客人特生气，老板就把你爸开除了。”小姨轻轻叹了口气，抿了一口酒。

“对了，你爷爷奶奶失去你爸后想重新生个孩子，但是一直没有怀上，就从乡下找来了我姐，也就是晓蕾妈妈，那年她七岁。”程晓蕾没有吃惊，她早知道母亲是姥姥爷爷抱养长大的，但是姥姥姥爷还是视如己出，更加疼晓蕾。

“有了晓蕾妈妈以后，家里的气氛好了许多。晓蕾妈妈特别懂事，还很勤快。你姥姥姥爷视她为掌上明珠，脸上终于浮现出久违的笑容。但是你姥姥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偷偷在被窝哭泣。”想象母亲悲伤的脸，小姨情不自禁抽泣起来。

“你爸被开除以后，家里人特别生气。他为了拿到身份证不得已又回到那个家里。继母对他又是一顿毒打。他咬着牙忍着，不停地道歉。老光棍那时也去世了，你爸觉得天都塌了。后来送他到工地上去干活。”小姨想着自己的哥哥眼角再次湿润了。

“终于，他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证。他拿着自己所有的东西离开了那个家，再也不回去。在工地上，白天他干重体力活，晚上回到简易工棚休息。有一天，他看到自己的工友看的报纸上面有寻亲的新闻便萌生了找自己亲生父母的念头。”小姨吸了吸鼻子，揉了一下红肿的眼睛。

“有一天，你爸走在街上看着街边在卖红薯，他特别想吃，就凑上前去。卖红薯的是个老奶奶，他看你爸也不容易就给便宜了好多。随手从身后的废旧报纸里撕了一小块包上给你爸。你爸揣在兜里回到工棚吃的特别香。吃完以后，他突然看到被撕的报纸上登着寻亲的广告，上面小孩子的照片竟然是自己。他看了一下报纸的日期，已经是五年前。你爸紧紧抱着这张报纸泣不成声。”小姨抹掉泪珠，露出欣慰的微笑。

“我爸终于回家了是吗？”姜漾颤抖着声音说着，伤感却庆幸。

“嗯，他拿着报纸去了警察局。局里专门派了一个警察亲自把他送回来的。”小姨说着语气轻松了许多。

“那时你爸已经二十岁了。你奶奶也快四十岁了。还好咱没有搬家，信息都没有变。”

“当你爸敲开门看到你奶奶的那一瞬间，仿佛整片天空都亮了起来。你爸一下跪在地上，你奶奶泣不成声。”小姨说着看着两个女孩笑了，才放心下来。

12

“被阴霾笼罩了十几年的家变得透亮起来。姜家儿子的回归让原本冷清的家变得温馨而幸福。”小姨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感情真挚。

“其实你爸印象中最深刻的还是他小时候你爷爷养的鸽子。但是你爸丢了以后他也无心再养，全部送人了。后来你爸回来后，你爷又重新养起来，恢复了活力。”小姨端起酒杯，三人碰了一下都小喝了一口。

“你爸是一月回来的，二月你奶奶就奇迹般怀了我。家里高兴坏了。都说你爸爸是家里的福星。你奶奶小心翼翼十月怀胎，你爸爸和爷爷开了一个小餐馆，赚钱养家。晓蕾妈妈还在上护校，就请假在家照顾奶奶。十二月离元旦还有几天可爱的我就出生了。”小姨用萌萌的表情说着，逗得两女孩又哭又笑。

“之后你爷爷有一天干活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腿摔了在床上修养了三个月之后还落下了病根。养家的重担全落在你爸身上。你爸爸白天在餐馆赚钱，晓蕾妈妈照顾爸爸和妈妈还有我，晚上你爸爸回来照顾一家。”小姨看着姜漾满眼的爱意。

“听老人说，那段时光虽然有点苦，但是全家人在一块还是很温馨。你爷爷腿好以后走不了远路就在家里养鸽子，他最喜欢抱着我望着自己的鸽子飞回家。”小姨给两侄女倒上酒，三人碰杯喝下。

“我五岁那年，你奶奶有一天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你爷爷的腿也越来越不好，你爸爸就给弄了一个轮椅。从那时起，你爷爷经常坐在阳台上看着鸽子发呆，还默默流眼泪，话也越来越少。没过几个月也随你奶奶去了。”小姨眼角又有些湿润，她多希望自己长大的快些。

“你爸爸成了家里的一家之长，晓蕾妈妈也从护校毕业被分配到医院当护士，平时工作很忙。我在幼儿园上学，你爸每天下午接我到小餐馆。等晚上打烊了一起回家。”小姨对这段有很深刻的记忆，讲的也很动情。

“在我印象中，是哥哥把我养大的，他自己什么也舍不得，但最好的都给我。我十岁的时候，哥哥已经三十岁了。晓蕾妈妈给哥哥介绍了女朋友，女孩挺喜欢哥哥，但哥哥的条件是必须把我带在身边。女孩不答应，最后还见了挺多女孩，只有你妈妈答应了这个条件。所以你爸就和你妈结婚了，之后一年，就有了你。晓蕾妈妈也嫁了人有了晓蕾。”小姨回想那段时光，仍然记忆犹新。

“你出生以后，你爸仍然对我很好。他给我买新衣服，供我读书让我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我每天一放学就到小餐馆帮忙。初中毕业后，我考到了重点高中需要一大笔费用。你爸二话没说就把准备给你妈买营养品的钱给我了。那段时间，其实你妈挺烦我的。我也有自知之明。”小姨尴尬地笑笑，吃了一口锅巴。

“我也比较争气，每次开家长会我都是全校前三名。你爸每次都可自豪了。他让我坚持读书，能读成什么样子都一直供我。他说自己没读过书，想让我成为姜家的希骄傲。”小姨情绪有些激动，她摸了摸鼻子继续说着。

“高中毕业以后，我顺利考上了重点大学。你爸二话没说帮我交了学费，我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爸你妈。”小姨拿了一张纸擦了擦眼角。

“上大学之后我就很少回来了。我已经成年了，不好意思还在你家待着。于是我勤工俭学，利用放寒暑假的时候当家教。赚的钱我也寄回家给你爸，他说先收起来，等我出嫁的时候当嫁妆。”小姨深深呼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情绪。

“终于我大学毕业了，学校公派我去国外上研究生。我第一时间告诉你爸这个好消息。你爸悄悄问我是不是要好多钱，我笑着说学校给掏钱，你爸一下就放下心来。”小姨记得当时通话时哥哥的语气，沉浸其中。

“最后，我留在国外读博，在那里工作生活一直很顺利。日子越来越好，但我这心却空落落的，没有归属感。”小姨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13

“每年最开心的时光就是回来看你们。看到你们喜欢我带的礼物，我就觉得很幸福。前年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你爸都有白头发了，我很是心疼。想回来照顾他，但是那时手头有一个项目很重要就先放下了。”小姨露出遗憾的表情，无奈地笑笑。

“这两年我觉得在国外越来越孤独，刚好有几个同学想找我一起创业，我就回来啦。我觉得这里才是让我觉得心里踏实的地方。”小姨举起酒杯小酌一口，满意地点点头。

“姜漾，所以以后你别老和你爸顶嘴。也别说他一天老守着那臭鸽子了。”小姨拍了拍姜漾的腿，开玩笑似的瞪了她一眼。

“你爷爷走了以后，你爸也帮你爷爷养了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小餐厅实在太忙，你妈又不喜欢臭烘烘的，就全部送人了。但是我能看出来，你爸对鸽子的喜爱其实是对你爷爷的念想。”小姨语重心长地给姜漾说着，姜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雨婕，怎么没听见你们唱歌。怎么一个两个的眼睛红红的。”秦滔又风风火火地进来，站在一旁有些尴尬。

“没事儿，我给他们讲了个故事，有点感动。”小姨递给秦滔一杯酒，秦滔一下就喝光了。

“我最近眼睛干，那也给我讲讲让我润润眼呗。”秦滔幽默地笑着，把两个女孩都惹笑了。

“这可是我们女孩之间的秘密，你凑什么热闹。”小姨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偷笑着。

“我们准备走呀，你去忙你的吧。”小姨站起身，准备穿外套。

“好，以后常来啊。用不用我开车送你们。”秦滔看了看两女孩，又看了看小姨。

“不用啦，我们走回去刚好醒醒酒。今晚谢啦，反正我也回国了，后面请你吃饭啊。”小姨抓了一把爆米花塞在嘴里，拉着两侄女走出门。

秦滔一直送到大门口，他望着三个女孩的背影消失才又进去。

14

程晓蕾回到家，爸爸妈妈已经睡了。

她推开母亲的房门，偷偷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母亲，感慨万千。

小姨回到自己的家，秦滔的电话就来了。小姨和秦滔约好下次再见后，就瘫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姜漾回到家后，父亲还没有回来。她坐在父亲的床边，父亲的经历像过电影般浮现在她的脑海，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了床上，渗进了带有父亲味道的床单里。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她开始理解为什么爸爸总是买东西买两份，要给小姨留一份。自己有错就被批评，而小姨每次都是被表扬。为什么在关掉餐厅后，一直养鸽子。

第二天一大早，小姨买了早餐带到舅舅家。姜漾还在睡觉，小姨和舅舅坐在餐桌上其乐融融地吃着早餐。

程晓蕾和妈妈一起上街准备给舅舅买双新棉鞋。昨天她走到门口看到舅舅的鞋边胶开了。

过了一会儿，舅舅打开电脑。他养的鸽子要参加今天的飞行比赛。舅舅紧张地喝了一口水，小姨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

“三小时后，咱们见分晓。”舅舅合上笔记本电脑，走向阳台，给其他鸽子开始喂食，清洗。

两小时后，晓蕾和妈妈来了。舅舅抱了抱许久不见的妹妹，姜家三兄妹也算是同框了。

舅舅嘴上说别买这么贵的鞋，试了试却很合脚，高兴地像孩子一样。

“叮咚。”笔记本发出信息提示音。舅舅赶紧过去打开电脑。

“第一名已经到啦。我的宝贝们可要加油呀。”舅舅摩拳擦掌，跑到阳台上张望了一阵又回到客厅。

姜漾被客厅的声音吵起来，她揉揉眼睛，戴上眼镜。走到客厅，小姑和晓蕾都在阳台上站着。

“来了，来了。哥，飞回来了。”小姨对着客厅的方向激动地喊着，哥哥赶紧一个箭步冲过来。

“第二名，也不错。”舅舅摸了摸宝贝鸽子赶紧将提前准备好的水放它跟前。

“爸，我以后不反对你养鸽子了。我看到它就感觉爷爷奶奶还在我们身边。”姜漾懂事地说着，爸爸眼角有些湿润。他摸了摸女儿的头，欣慰地笑了出来。

“走，领奖金，请你们吃大餐。”舅舅穿着新鞋，两个妹妹搀着他高高兴兴地走在大街上。姜漾和晓蕾手牵手走在后面。

外面寒风肆虐，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但他们紧紧交握的手，让每个人心里都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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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篇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