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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黄花,流水悠长从福州到湘西,不过六个小时的高铁距离,比起以前,速度已经不止快了一点半点。
下了高铁,扑面而来的寒风让人猝不及防的打了一个寒颤,毕竟此时的广州,我是穿着短袖T恤招摇过市。
故乡的三月之暮,还是春寒料峭的季节,母亲以前常说的一句俗谚:四月八,田坎底下冻死鸭。
只是这一次冻死的不是鸭。
而是一个人。
从高铁下来,按照指示牌摸到了南站客运站,买了一张回家的大巴车票。
这是第一次坐大巴回家。
以前不晓得高铁站附近就有客运站,所以都是打出租车去到十公里之外的火车站,乘坐普通列车,一个小时到县城。
这次回家之前依稀记得高中同学有一次跟我提及火车南站就有一班大巴直达老家隔壁的镇上。
所以,在高铁上百度了一下,发现的确下午一点四十五和两点半各有一班车,而我下车的时候已经一点半。
没想过可以赶上一点四十五的班车,但是买票的时候售票员还是给我打了这班车,进站前因为不熟悉车站结构,加上疫情防控各种检查盘问登记,耽误了不少时间。
不过,总算有惊无险上了车。
车速很快,三点半的时候就到了隔壁镇上,弟弟早已骑着他的摩托车在新市场门口等我。
见到我,弟弟第一时间给我扔了一件羽绒服,我嘴里说着不冷,但其实一会儿之后我就发现母亲叫弟弟带一件羽绒服给我是多么英明的决定。
老家温度六度。
而且早上还下了冰雹,回家后母亲还跟我念叨早上的冰雹有多大,多猛,四楼的落地玻璃门都差点被打成筛子孔。
坐在弟弟的摩托车后座,大腿膝盖是彻骨的寒冷,寒风呼啸,沿途路上都没有看到什么人。
那些曾经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家,熟悉的人们已经全都不见。
光阴荏苒,我离开这里也已经十多年了,即使是小镇,大概也不会记得我的样子了吧?
车到老家的小镇,不过二十来分钟,下坡拐弯的时候,突然听到广播声。
似乎是从中心小学的校园里传出。
小学已经开学了吗?
我问弟弟。
因为我担心这个时候开学,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策?毕竟疫情并未完全过去,而书蘅就在这所小学读书。
没有开学。
弟弟回道。
那广播怎么响了?
我继续问道。
XXX死了。
弟弟简短地说了五个字。
她怎么死的?
我有点吃惊。
因为她跟我们家其实有点渊源。
她是我的堂姑,她祖父跟我曾祖父是亲兄弟。
当然到我们这一辈隔的有点远,这个堂姑因为是独生女——据说她父亲也是生了很多哥哥弟弟的,但是都夭折了——最后只剩下她,为了传续香火,他父亲做主给她招了一个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是本村人,但是不同组,属于另一个生产队,跟我们家大概一两里路。
我们两家原本关系还不错,因为毕竟血缘有那么一层瓜葛。
但是自从这个上门女婿进来后,两家关系每况愈下,直到后来,堂姑的父母相继过世,我们两家的关系也正式走到了尽头。
其实两家并无血仇恩怨,说到底,就是这个男人的自卑固执心胸狭窄,按照老家的话讲:一家姐——就是不跟任何人家往来的那种人。
按照我的理解,这个老男人因为家里特别穷,迫不得已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所以,心里肯定是特别自卑的,而且在农村,这样的身份的确是被人看不起的。
但是,全村的人家,大概也就我们家势力最弱,父亲是一个读书人,体弱多病,加上从小祖父母地主的身份,父亲在那个年代也跟着受到了很多牵连,在村里属于人人都可以欺负的人家。
我能够想到,这对于性格压抑以致变态的堂姑父来说,处处没事找事欺负父亲就成了他唯一的发泄途径。
我们两家这么多年来,关系始终不曾缓和,这个变态男心理扭曲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我们家特别穷,他处处给你冷眼白眼唾沫星子,看不起你。
后来等我读书毕业,挣了钱,在老家的镇上最要塞的地段买了地皮修了全镇最大规模的私人民宅,开了超市,家具卖场,餐馆,音乐烧烤等等,他更加对我们家恨之入骨,处处编排造谣生事,说我们家的短长。
甚至,因为恨我们家,他宁愿放着我们家门前那条宽阔平整的马路不走,绕道几公里去他们自家的田里干活。
心态之不平衡简直到了不能用常人想象的地步。
甚至他还教唆他的子女跟我们家处处不和,不过,他的长子因为看不惯他的骄横无理做派跟我父亲关系特别好,遇到问题都会跟我父亲商量划算——因为我父亲是一个读书人,而且见过不少世面——因为这个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甚至连我这个大表哥某一年干活太辛苦猝死在农田里他都没有去看他一眼。
等他大儿子死后,他把大儿媳连同长孙长孙女一起赶出了家门——至今他们都已经在外地长大成人成家立业都未曾再回过老家。
而堂姑的死,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变态男的恶毒所致。
堂姑已经八十多岁,但是前些年开始老年痴呆,经常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到处乱走,不分白天黑夜,经常失踪,在外面过夜也是常事。
但是身为老伴,这个男人从不关心她的死活,就连前几日堂姑重病,叫回几个儿女,却没待够一天,又全都走了,就把年迈的母亲扔给他唯一的已经六十多岁的大女儿伺候。
但是昨天晚上,堂姑再次离开家,半夜三更摸黑走了出去。
农村的夜,乌七八黑,没有路灯,她一个人不知道走到什么荒郊野外,等到天色大亮,一家人才发现母亲不见了。
但是都习以为常,没有出去寻找。
等到村里人告诉他们,你们母亲在池塘里的时候,他们去到那个池塘,才发现堂姑已经浑身冰凉僵硬,死了。
大家推测,堂姑应该是大晚上看不清路,从高处跌落池塘里,大晚上气温骤降,冰雹雨夹雪,可能一时爬不起来,就直接冻死了。
等到堂姑死了,儿女们都开始怀念表达哀思?每天哀乐的广播从白天到黑夜一分钟都不停歇,不知道是请人哭的录音,还是自己扯着嗓子录下的,吵得人无法入睡,烦不胜烦。
堂姑这样的晚景在农村司空见惯吧,大家都习以为常,父母在世的时候个个忙得没有时间见面管你死活,等到父母死了,个个装逼哭的撕心裂肺泪眼婆娑。
都不知道养儿育女的意义何在?
就为了等父母死后来一场表演做做戏?
我不能理解。
却也无可奈何。
在这样一个薄情的世界里,遇到倒春寒更是常有之事。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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