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挞饼
口舒思文
韭菜挞饼,当然是乡村食单里的一种。它质朴,像乡村人群中那些本分人。韭菜挞饼说常见也常见,说不常见也不常见。说常见是这道常见菜肴取材平易,脍炙简单;说不常见,是因为一个平常人家过日子,哪能天天专注在厨房里弄吃。
鲜嫩韭菜择洗,净后切碎成段,磕鸡蛋三枚两枚,放精盐,撒细粉,兑凉水,握筷子顺着方向耐烦地搅拌至糊状,倒入已经烧热了的锅里,炙烤,摊挞。挞成不厚不薄的饼。这,就叫韭菜挞饼。
锅必须是平底铁锅,火苗之上锅底透油散热均匀,不至于干旱而烤糊,不至于油浸而煎焦。执着铲子左一下右一下翻动,就跟伏案的文人捣腾文字一样慢慢腾腾。稍不经心,饼挞焦糊,怪异的味道吃进嘴里,心头必定冒火。
韭菜挞饼分软硬两样,还分黑白两色。白的硬的是那小麦面,黑的软的是红薯粉,面粉筋道清香,薯粉柔滑糍糯。刚刚把鸡蛋掺和进去,颜色就有一些变异:白是暗哑,黑则泛黄,饼的里外玉粒一样翠色的韭菜星星点点。韭菜挞饼无分软硬与黑白,一呑下肚,肠胃就一样地快慰。香喷鼻子了!
吃韭菜挞饼,我家次数不是很多,次数也不会是很少的。每年的春天,每年的秋天,每年的冬天,只要孩子都回家了,妻子都会在厨房里费心费时地折腾出数道佳肴上桌。就这盘韭菜挞饼也别出心机的鼓捣,味儿绝对不输楼堂酒馆里的大牌厨师。夏天不吃,夏天吃韭菜挞饼嫌烧口,腻胃。
想想,吃韭菜挞饼的意义,就在于,一大家子一起开怀大嚼的那份情趣。亲人都在,亲人都安好,亲人都无恙,聚在一起就算是只有稀饭撑肚,远比人家吃海鲜山珍有味。
一日,我在街头溜达,看见菜农蹲在街边卖菜,一小捆一小捆的韭菜躺在竹篮里,像是在深睡。整整齐齐,翠绿,鲜嫩,水灵。大动食指,就买了两捆。回家。入厨。一个人立于灶前,遂一回想妻子的操作流程加上想当然,韭菜挞饼竟获成功。
素常家居日子里我是极少入厨的,不是我有多么繁忙,也不是什么“君子远庖厨”,掌厨大业家中大有人在焉:妻子、儿女等等一干人纵容我数十年如一日,坦然 “嗟自来之食”。我就善于纸上炊火调烹美食。
一盘韭菜挞饼摆在桌上,一个人坐在桌前,孤寂的味道压住了食物的味道,举箸进食,食如嚼蜡。亲人离家远走,已然好些时日了,楼上楼下,声息无闻,我一时茫然。我恍如隔世。
韭菜挞饼 ,有软硬之分,有黑白之貌,想不到,一盘简单的韭菜挞饼,竟然还有味道的天壤之别。
附:篇外篇
韭菜挞饼的“挞”字,是乡村的读音。中国的文字跟离家漂泊的人一样多。在字山字海里,我踮起脚,搜寻,就象当今政府找精准对象扶贫。我还是没找到精准文字。或许,韭菜挞饼就是这个“挞”字,也或许不是。写文章恐怕是要遭遇讥笑了。想想,行路之时猛然遭遇坎坷都无所畏惧,还忐忑什么?就这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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