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衣柜，一大堆衣物横七竖八乱糟糟的躺在里面。大人的，小孩的，强迫症的我，誓要清理干净。
抱起所有衣服甩到床上，重叠，全部重叠。
婆婆的衣服也在这一堆中，得挑出来，分开摆放。这一挑，心一酸。
婆婆的衣物，除了几件新买的，大部分都是从老家带过来的，一眼看上去就是低廉的地摊货。
婆婆节俭，从不乱花钱，给她的零花钱也总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每次要给她买衣服，她总说不要，自己衣服多的穿不完，不要花那个冤枉钱。听的我信以为真。
平日里总是穿来穿去就那么两套衣服，来沪后买的。我总以为她是嫌麻烦，没那么多时间频繁的换洗衣服。今天才意识到，她其实是没合适的衣服换。
老家带来的那些衣服，根本穿不出去。虽然都是外地人，都是为了带孙子来到上海，都没有多少文化，但这群老年人也是有鄙视链的。谁家孩子混的好，从父母的衣着上就能看得到。
前些年带着她挑了件衣服，瞒着价格付了款，后来被她知道要300块之后心疼不已，一直念念叨叨训了我好几天。自此再也不敢带她去商场买衣服。
若不是今天亲自收拾衣柜，竟不知婆婆所谓的穿不完的衣服，原来都是这些淘宝9.9元包邮的货色。
婆婆是个眼明心亮的人，知道老家带来的衣服穿出去会被笑话，不好意思再穿。又不肯为我们增添负担，总是把来沪后买的那两套衣服翻来覆去的穿，却从不肯开口提买衣服的需求。
这一届老漂族，年轻时为祖国的各项建设奉献青春，吃大锅饭，上为组织工作，下听父母安排，没有自我。到老还得为了孩子的追求而背景离乡，改变自己几十年的衣食住行习惯，逼迫自己去适应城市的生活方式，过着跟听不懂话的陌生人打交道，鸡同鸭讲的压抑生活。
住惯了农村的大院房，城市的高楼对她们来说，就是一座囚笼。低矮的房顶，窄小的空间，顽皮的孩子，从家到小区公园，从小区公园再到菜市场的三点一线式生活，囚禁了她们的晚年时光。
但为了孩子，她们还是勇敢的适应着，不辞幸苦的努力扮演着城市的融入者。没人知道，她们内心的酸楚。衣服不够舍不得买，买菜钱不够不好意思要，孩子有点伤风感冒就担惊受怕的要命，怕被指责没照顾好。语言不通无人倾诉的孤独，以及对家乡的思念，都在一点点侵蚀着她们的内心，谁也不知道她们内心的焦虑与痛苦。
而为了帮助孩子，这些焦虑和痛苦，父母都毅然的挺住了。我们总是认为父母无能，其实父母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勇敢多了。
我们总是仗着父母没有赚钱的能力，随意安排她们的生活，仿佛在报小时候被父母安排人生之路的仇，甚至对父母颐指气使。仗着父母身体健康，岁月悠长，把该孝敬的心思一拖再拖，遥遥无期。仗着父母爱我们，肆无忌惮的消耗着这份爱。
我们总是想要给孩子过上好日子，吃好的，穿好的，人有我有，人无我也有。却忽略了要给父母过好日子，给父母体面的生活。
衣服整理好了，孩子的衣服塞满了衣柜，多的挂不完。婆婆的衣服星稀的叠放在下面，塞不满一格。
小小的衣柜，承载了一份浓浓的母爱，也缺失了一份子女的孝心。
一个背景声：
“三月春归，带婆婆买衣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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