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的老人

我的邻居爷爷七十多岁了。平时身体硬朗，老伴去世的早，只留下一儿一女。女儿嫁到远方，爷爷和儿子一家生活在一起。

儿子家有五个孩子，生活不富裕，早年间，爷爷常上山挖药材，卖钱补贴儿子家用。老人还会编筐编篓，农忙时老人下地帮忙，农闲时四处赶集，卖筐卖篓，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老人算个能人。

老人很疼爱孙子孙女，每次从集市回家，老人手里都有一捆油条，或者一兜苹果，孙子孙女远远看到爷爷回来，争先恐后地扑过去争抢好吃的。老人总是笑咪咪的，满足地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谁也不曾注意到，老人一直饿着肚子。

再后来，孙子孙女长大了。孙女出嫁了，孙子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老人头发全白了。重孙出生后，老人很少上饭桌吃饭。自己在一个角落里捡些残渣剩饭，凉的，硬的，胡乱填填肚子。老人知道自己脏，他的口水鼻涕总是不知不觉地流下来。他很想抱抱重孙，逗孩子乐一会，无奈孙媳妇不愿意，老人只好远点看一眼重孙。孙媳妇常烦他是老不死的，慢慢地，儿媳妇嘴里他也成了老不死的。

重孙过一周岁生日了，全家人忙了几天，杀鸡宰羊，准备大宴亲朋好友。老人几天不曾吃顿饱饭了，见家里人忙乱，自己坐在偏房里很少出门走动。

重孙生日这天，老人很激动。当着众多宾客，老人讲起他照看孙女孙子的往事:寒冷的冬天里，老人把孙辈揣在自己怀里，外面用麻绳捆两道，老人还能喂猪喂鸡劳动呢。每个孙辈小时候他都揣过。他是那样疼爱他们，孙子孙女也和他贴心。老人兴致勃勃地讲着，孙媳妇脸都阴了，儿媳妇把他推进偏房，说他老湖涂了。

大锅煮羊，小锅炖鸡，香气弥漫整个院子。客人们酒足饭饱后离开了。他疼大的孩子们没有一个进屋看看他。更甭说给他端碗饭，老人一天水米没沾牙。

第二天老人没出屋门。

第三天儿子发现了老人僵硬的尸体。尸体旁还有个农药瓶子。

本家有头有脸的人被请来商议丧事，大家都心照不宣，老人年纪大了，应该去天堂享福了。这个是喜丧，孝子贤孙披麻戴孝，按当地最高规格，出了三天大丧。供奉的祭桌摆了一长龙，盘好的鸡鱼很好看。老人慈祥地在照片里笑着，注视着他的孙男滴女们。

少数几个老头老太私下滴沽几句，年轻人冷眼看过去，老人们立马散开了。

邻居爷爷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