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很安静

小妹周身都裹在细绒状的毯子里，不是粽子模样，毯子是棕色的，夹杂着些许白，小妹的身材比例好，是我们家仨姐妹中最高挑的，毯子将她裹成了一条熟睡着的毛毛虫，原谅我找不到既形象又美丽的形容词性名词，只得舍去了美感，力求真实，出家人不打诳语，这点我是颇为赞赏和尚的。

房间里静得出奇，只听得键盘敲击的声音，不远处的人家偶尔传来几声不算大的女音，叨唠着家常，我常常是羡慕这类人的，日子总是风风火火，热热闹闹，夫妻俩一天到晚总有说不完的话。

有时候我惊讶，为什么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以讨论半天，仿佛辛苦养大的女儿要出嫁。假如明天家里要煮咸粥，俩人就讨论着该往粥里放些什么，女方说放点瘦肉有营养，男方说不稀奇，放斤虾吧，鲜气十足，女方反抗，不可，腥味重，这得放多少姜，老二不喜欢，老头说，那就放点香菇，鸡的里脊肉，小鸡炖蘑菇粥，老太婆说，不行，你忘了我不爱吃蘑菇啦……一来二去，漫长的夜晚就过去了，往前一步是生活，退后一步也是米盐茶。

许久没有这么安静了，小妹睡相好，维持着躺下去的姿势，我坐在桌前，鼠标是消音的，指向屏幕的某一处，不动的时候，短小竖杆一闪一闪的，某一刻对着屏幕发呆，世界安静极了，能听得见涌动思想而起伏的心潮，一口气上来就带过万千思绪，一口气下去就潮退沙平，世界静得出奇。

我觉得可以站会儿，便站了起来，目光穷极小小居室，最终落在熟睡的人身上，怎么说呢，睡得香就好，不要委屈了就好，跟着我不要别吃了苦就好，我想着该做点什么，保持这种宁静的需要。

妳还年轻啊，我也不是很老，什么都不是苦的，你见过哪个青年人喊苦？但愿我以后都不要见到。

窗外下着小雨，铁皮板嗒嗒响，偶有一滴大极了，“端珰”一声，发得脆响，呼沙一声，远处驶过了不知名的车，而后一片寂静，世界又安静了，我坐在桌前冥想，没有特别的事，但总归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地睡去，期待着什么吧，又无从谈起，什么也不想吗？不，有某种东西在头脑窜动。

但见四下安静，世界安静，什么也没有啊，房间诺大，窗外不远处宽敞的街道上，一个灵魂像往日一般飘荡，满眼满眼的世界，只有安静，像是能看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