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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晚年定论》28:“一本”有多难

《朱子晚年定论》28:“一本”有多难

作者: 花石冈 | 来源:发表于2024-07-05 09:25 被阅读0次

    《朱子晚年定论》28:“一本”有多难

    详来示,知日用工夫精进如此,尤以为喜。若知此心此理端的在我,则参前倚衡,自有不容舍者,亦不待求而得、不待操而存矣。格物致知,亦是因其所已知者推之,以及其所未知。只是一本,原无两样工夫也。

    陈文蔚,字才卿,号克斋,江西信州上饶人。朱熹的亲传弟子,博学有声望,从游于朱子之门,曾客居朱熹家,教授朱家子弟。终身以传道为业,常在各地讲学,对朱熹理学的传播有很大贡献,著有《尚书编类》《客斋稿》。

    这位陈才卿,小朱熹二十四岁,正好可作朱熹思想的薪火传承人。这一点,朱熹定然是看在眼里的。

    来信中您详细谈了自己的近况,得知您日用功夫精进到了这般程度,尤其为您感到由衷的高兴。如若能知道此心与此理都在自己心中不假外求,自己的所言所行便会有所依凭,自然也就有了不容舍去的操守,有了不待探求而拥有的气节和无须操持就存有的东西。格物致知,也就是在自己已经知道的基础上推而广之,从而觉知尚且不知道的事物。格物与致知原本只是一个根本,原本就不是两样功夫。

    一般认为朱熹讲“格物致知”是有先后关系的,通过格物,实现致知,但从这封信看,朱熹明确把“格物”同“致知”看作是不分先后的一件事,颇有点以“致知”来“格物”的意思。如此一来,便同王阳明的“格物”观对应起来,有了点一脉相承的味道。这也是王阳明消除“程朱理学”与“陆王心学”之间对立,编定《朱子晚年定论》教导门下弟子的一个根本原因——不要局限在门户壁垒上吵来吵去,自古圣学是一家,还是将主要精力用在“学为圣贤”上为好。

    其实,朱熹深谙儒家经典的来龙去脉,自然是懂得孔子所谓“吾道一以贯之”之根本意蕴的。他只是“好为人师”,唯恐后人不懂《大学》中“格物致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不厌其烦、不厌其详地拼命解释,久而久之,人们便以为他出于好意的说法便是他的思想。殊不知,青年时代的朱熹,哪里有那么多的思想,他不过是死磕自己,愉悦大家,试图像孔子一样做个“述而不作”者罢了。

    遗憾的是后人看了他的转述,再也懒得掉转头去研读原著,以至于离孔门圣道的本意越来越远。

    上世界四五十年代,每每遇到灾荒之年,新出生的婴儿吃不到母乳,这个时候,太奶奶辈的便会吧嗒着没牙的嘴将干粮嚼碎了,嘴对嘴喂给婴儿吃。这种方式随人土得掉渣,也能救活婴儿的小命。到了七八十年代,有可能吃过别人嚼过的馍的那批人长大了,他们发明了一句话用来鼓励人独立思考,他们讲“吃别人嚼过的馍馍不香”。

    朱熹就像那个嚼馍馍试图养活婴儿的太奶奶,只是吃着嚼过馍馍的读书人,慢慢习惯了那种味道,再也不肯自己直接去品咂各种美食的滋味了。

    这封《答陈才卿》,算是朱熹的痛定思痛,也算是朱熹开始改变风格,不再嚼馍馍给弟子的开始。还好,陈才卿应该体会到了更香的东西。

    “此心此理端的在我”——我们苦苦寻找的“放心”,苦苦探求的万事万物之理,原来并不在外,驰逐外求是没有用的,它的根本全在“我”自己心中。这个“端的在我”,是一切学问的根本起点。有了这个起点,就像种子有了土壤,嫁接有了本株,果子有了枝条,一切精进都有了个可以立足、着眼的地方。

    正如朱熹所讲,有了这个“端的在我”,自己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便有了个参照。无需向外去求一个标准,只需回到这个“端的在我”,静下心来审视对照一番就是了。有了这个“端的在我”,人自然便有了不容舍去的东西,拿多少功名利禄都无法诱惑。自然便有了不待探求就得到的东西,其间的精神富足,任何外在的东西都换不来。自然有了不带操持就存有的东西,它才是我们人之为人的根本。

    朱熹没有、也不能把这个“端的在我”讲明白,但他已经明显意识到了它的存在。三百年后,王阳明沿着这个思路,回应孟子的“良能良知”,提出了自己的“良知”说,当他的弟子扎煞着羽毛试图同朱子门人干上一仗时,王阳明止住他们,拿出朱熹的这封《答陈才卿》,端出这个“端的在我”来,孟子、朱子、阳明先生,“良能良知”“端的在我”“良知”,一条多么清晰的跨时代的学术思想传承线!

    进一步追溯的话,从孔子、孟子到朱子、阳明先生,不过是从“吾道一以贯之”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再到“只是一本,原无两样功夫”再到“天下之人心,皆吾之心也”的反复强调罢了。

    “一本”有多难?几千年来都是如此!

    “一本”有多难?没准要用一生去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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