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边书房@解读王阳明《传习录》【158】承认错误是示弱，也是进

【某为《朱子晚年定论》，盖亦不得已而然。中间年岁早晚，诚有所未考，虽不必尽出于晚年，固多出于晚年者矣。然大意在委曲调停，以明此学为重。平生于朱子之说，如神明蓍龟，一旦与之背驰，心诚有所未忍，故不得已而为此。“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盖不忍牴牾朱子者，其本心也。不得已而与之牴牾者，道固如是，“不直则道不见”也。执事所谓决与朱子异者，仆敢自欺其心哉？夫道，天下之公道也；学，天下之公学也。非朱子可得而私也，非孔子可得而私也。天下之公也，公言之而己矣。故言之而是，虽异于己，乃益于己也；言之而非，虽同于己，适损于己也。益于己者，己必喜之；损于己者，己必恶之。然则某今日之论，虽或于朱子异，未必非其所喜也。“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其更也，人皆仰之”。而“小人之过也必文”。某虽不肖，固不敢以小人之心事朱子也。】

       我写《朱子晚年定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在其中所采录的文字，年头有早有晚，确实有些内容没有加以考证，虽然不是都出在其晚年的文字，但大多数都是其晚年所作。我的主要目的是调和朱熹和陆九渊学说，以此光明圣人之学。我平常对朱熹的学说嘛事奉若神明，一旦背道而驰，我的心就有所不能忍受，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知道我的人知道我忧愁什么，不知道我的人却不知我要求什么。”我本来不想跟朱子有什么矛盾，我本心是这样的，但是圣人之道就是如此，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说直话，真理就显现不出来”。你说我决意要与朱熹对立，我怎么敢这样的自欺欺人呢？道，是天下的公道；学问，也是天下人的学问。不是朱熹能够私自拥有的，也不是孔子能够私自拥有的。天下公有的东西，就应该秉公而论。如果说的是对的，就算跟自己不一样，也是对自己有好处的；如果说的是错的，就算跟自己不一样，也是对自己有害的。对自己有益的，我肯定是喜欢的；对自己有害的，我肯定是讨厌的。但是我今天的论述，虽然可能与朱熹的有差异，未必不是他所喜欢的。君子犯错误之后，就如同日食月食，大家都看得见。其变换之后，大家都还是仰望着它。但是，小人犯错的时候就想着怎么掩饰。我虽然不够贤明，但是不能以小人之心来对待朱熹啊，把其有问题的地方掩饰起来而不说。

【执事所以教，反复数百言，皆以未悉鄙人格物之说。若鄙说一明，则此数百言皆可以不待辨说而释然无滞，故今不敢缕缕，以滋琐屑之渎。然鄙说非面陈口析，断亦未能了了于纸笔间也。嗟乎！执事所以开导启迪于我者，可谓恳到详切矣。人之爱我，宁有如执事者乎？仆虽甚愚下，宁不知所感刻佩服？然而不敢遽舍其中心之诚而姑以听受云者，正不敢有负于深爱，亦思有以报之耳。秋尽东还，必求一面，以卒所请，千万终教。】

       你的教诲有数百言之多，那是因为你还不清楚我的格物之说。如果你搞明白了我的学说，那么此数百言之说就算不用辩论也可以释然，所以我现在不用详细的叙述，以免过于琐碎。但是我的学说如果不是当面澄清和解释，也不能在纸笔之间就能搞清楚。哎，你对我的教导是那样恳切详细。人之爱我，有这样恳切的吗？我虽然比较愚钝，难道还不感到佩服吗？然而不敢放弃自己心中的意见而听受您的建议，正是不能负于您的深爱，也得思考怎么来报答。等到秋天过了，我回来的时候必定登门拜访，届时希望您能教导我。

       我们认可什么观点不能为了奉承，或者自以为是，或者勉为其难，而是切合良知的琢磨。说句大白话：不能为了认可而认可，而是要经得起检验。如果我们认可的东西错了，就大胆承认，不要碍于面子或者虚荣还故意掩饰。君子之过就像日食月食，大家都看得到，也不会因为此就否定他们，等日食月食过去后，他们仍然是明灯。承认别人的对，不代表自己的错，而是自己的进步。解释就是掩饰，不要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