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辉煌之后,黯淡是如何的难过
在盛放过后,凋落是如何的不堪
在历经荣华以后,门庭冷落是多么让人凄凉
而在一段深情过后,别离又是多么的令人断肠
泪弹不尽当窗滴,诗酒相伴送清魂(一代词人晏小山)人间四月天,芳菲尚未输尽,暮雨已携了本不当有的凌厉之势,掠窗而来,高高掀起的帘子卷翻了当窗的杯盏,淡淡清冽的红酒倾然而出,泻了一地冷清的残红。
正是暮春,夏至未至,二十几度的气温,怎么也不能算低的温度,本不该如此的清凉,可是为什么青白的双手还未来得及拾起一地的琉璃碎片便已沾满了这季末的峭寒?
摊开的书卷,骤然坠地,正巧落入那一地的殷红,瞬间溽湿,宛若芙蓉红泪,触手凄艳冰凉。恍如书中小山的肖像,渲染开来,正是刚才目之所及的感伤: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这样的季节与心情也像极了那阙《临江仙》: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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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也正是在这样的黄昏暮雨中,我初识小山,这位带着小令一起消亡的词人。连同他的父亲晏殊,在宋初的天空下,将小令挥洒到漫天烟雨蚀人心襟的极致。
小山的词似乎总是离不开酒和梦这两样伤神的东西。我甚至都无法想象如果拿去了酒,小山词还会不会如此的隽永芳醇,永世留香?
小令本以清丽空灵见长,而晏几道却偏用小令换得了"古之伤心人"的称号。
虽不在黄叶飞舞的秋天,可是在这个窗外雨沥淅不断的暮春时节再读小山词似乎也是正合时宜。因为这雨,恰似那离人的眼泪:
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
泪弹不尽当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我想这阙<思远人>留传下来的不仅仅词本身中艺术价值吧?这当中的痴情,若不是脱出尘俗,念悠悠之绵长,我想也流传不到今天:
那思人临窗给远方的情人写着相思的情书,情到深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越积越多,就干脆拿来研墨了,写到愁肠折叠时,那本来红色的信笺也被那源源不尽的泪水浸成了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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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没有经历过繁华富贵的词人是抹不出旖旎浓艳的词风的,不论是物质的还是情感的,此话虽有偏颇,却并不是没有一定的道理。像李煜、小山、柳永直到后来的纳兰,莫不如此。
而晏几道的少年时代更是在锦绣繁华的相国府中享尽了一段天上人间的富贵生活。富丽自然滋养了才子的浪漫情怀,清贵心性。直到后来,世事无常,父亲去世,繁华散尽,该走的都走了,唯有小山出不来,一生沉迷在那恍若昨昔的旧梦当中。
而品他的词,似乎也适合就着几分微熏的醉意来读,可以任着自已朦胧轻飘的游荡在往事的香径中,步步流光溢彩,点点香艳迷人,再合着那出水芙蓉般的文字,无论如何也不能不说它是一种享受。
只是,酒醒之后,往往只剩得那清泪滴出的几个悚然而惊的大字:悲凄无尽!
很爱他那首<鹧鸪天>,并且认为这首词具有典型的小山之味: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扬柳醉心月,歌尽桃花扇影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銾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每每读到这首词我都会想:无论时光怎样流过了千年万年,世间仍然没有不多情的女子吧?多情,真是一味最甜的毒药,可以叫人沉迷醉饮,含笑而逝。
。
当时,小山的家境已经没落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仍然是相国公子,并且还难能可贵的才情双绝,词名动天下。当年的一些世交旧识仍然待他如上宾,未敢怠慢。只是再往后走,随着世事风波的更多无人能料的沉浮变迁,这些让小山可以流连的最后的乐土也相继失去了。
可是再怎么落魄,必竟也是富家公子。那根天生的风骨却是无论如何也抽之不去:诗风词韵,伴着萧瑟身影,一起沉沦在那永远香艳的南唐旧梦当中,出不来,也挥不去。
也不是没有追求过男人立足于世的仕途上的发展,更不是没有想过将那曾经雄极一时的家业重振旗鼓,只是那清悠悠的心性,终是对那庙堂里的浑浊之事感到厌倦了,那颗从小养在诗书里的清心终是经不住那弥厚而恶深的堂皇下的暗黑。。。
只好罢了!从此将身远离了那渐已不堪的凌烟阁。
酒残壁,醉酡颜,轻理云鬓罗裙艳,一个是豆蔻年华,腰枝如柳的娇娇女子。
兴亡事,庙鸦寒,翩翩公子独怅然,一个是褪尽浮华,破了家道的落魄公子。
。
庙堂既已无望,这水袖轻舒,姿若杨柳的温柔乡岂不正好可以寄托那一腔的怅惘?慰藉那历经人生沉浮之后的沧桑。
怎不教人爱了!怎能不教人心襟荡漾!爱到极致,是神思恍惚,是哭笑无由,是夜半相望无望的泪眼涟涟。情多伤人,梦魂侵蚀,是水深无声的刻骨相思,可是那相爱的人哪,为什么偏偏遥隔千里?
那柔肠便一寸一寸的断了,神思也渐渐的恍惚了,那透着寒意的恐惧入进梦来,原来是那相逢无期只能梦的凄意。。。
在辉煌之后,黯淡是如何的难过;在盛放过后,凋落是如何的不堪;在历经荣华以后,冷落门庭又是多么的让人凄凉;而在一段深情过后,别离又是多么的令人断肠!
那昨日的繁华去了,但是那颗清贵的心却永陷其中,无处可遣,只好寄予诗词,还有浊酒。
那如桃花临水的舞姿也渐渐远了,浅得如那淡淡的水墨,爱恨情痴,只能梦中相见了。。。
小山之后,小令便日渐蓑退了,而后便开始了长调的盛行。
“西楼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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