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早自习再也不捣乱了,阿明任何时候都不想捣乱,也不会捣乱了。
阿明一家人要搬到镇上去了,听说连铲车都别想把她铲走的阿明奶奶,也放弃了祖辈的房子,跟着儿子孙子一家搬走了。为的阿明。
阿明自从村里第一天放电影的那个晚上,在村西头遇到了脏东西之后,发了一星期高烧,接下来夜夜噩梦连连,嘴里连连喊着:“人……人……!救我救我!”一家人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有一晚睡过整觉,其他人倒也罢了,一向活泼快乐搞怪风趣的阿明耷拉着脑袋,规规矩矩,毫无一点精气神,可是把爸爸妈妈和奶奶弄得心烦意燥,寝食难安。
偶然有一天阿明和妈妈去镇上大姨家玩,在妈妈的忧心忡忡下,竟然安安稳稳睡了一晚上整觉,也没有做噩梦,妈妈和爸爸通了电话,一家人决定弄个究竟。一来二去,阿明的妈妈愣是和他在镇上玩了一星期,而且阿明一次噩梦都没有做过。确认完毕,遂一家人做了这个非同寻常的决定:搬家。
我听说了,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后来华华也知道了,再后来,知道村西头惊魂一夜内幕的我们四个女生,全知道了。到最后,整个村的人都知道了。搬家那天,我们班主任特意向校长申请,让我们全班集体放假半天,去送阿明一家!
阿明一家捆好了大大小小的行李,锅碗瓢盆,瓶瓶罐罐,棉被衣服,行李足足有好几堆,我们全都跑去帮忙,最后全部行李把卡车都塞得满满当当。当阿明坐上副驾驶座,看着我们送别的人群,嘴角微微动了动,挤出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但随即不经意看了一眼村西头,那仅有的牵动笑容的神经马上麻住了,一旁的奶奶赶紧催促司机:“我们该走咯。”
卡车缓缓移动,阿明的那些铁党哥儿们把手挥啊挥啊,有几个竟然跟着小跑起来了,后来,班里大半的同学都跟着小跑起来,我们挥手挥手再挥手,道不尽的再见再见望再见……
回到学校,看到操场上的大柳树,想起了以前曾经和阿明还有其他同学玩的“藏石头”游戏。小孩子总是容易在一段时间迷恋上一样东西,大人就是打啊骂啊怎么阻止都没用,直到哪一天,我们自己突然就不感兴趣了,一切也就结束了。那段时间我们一下课就往操场上的几棵大柳树跑,我们先捡来一小块容易辨认的石头,然后由其中一个人把小石头藏到树洞里,或者某个树皮的褶皱里,然后其他人开始大搜寻,搜出者就能获得其他人的欢呼鼓掌,由于小有成就感,这个游戏我们竟然玩了一个多学期。在当中阿明经常扮演藏石头者,他的头脑机灵,而且擅长声东击西,我们总是被误导得团团转,有时候甚至到上课铃响了还找不到,可以说,找到阿明藏的小石头含金量最高,成就感最大!
沿着这排柳树往西望去,是一个小沙坑,是学校专门挖了让我们练习跳远的。以前有一次有一个老师的小女儿在沙坑附近玩,特意拔了学校的杂草学着市场卖菜人的样子,把杂草扎成一把一把的“菜”,排在沙坑上“卖”。小女孩妈妈班级里的学生下课了都会拿一些树叶啊石子啊糖果啊文具啊当作“钱”来买“菜”,老师的孩子有人陪着,也轻松不少。阿明也来凑热闹,但临上课前,他心生一计,等其他“顾客”都走了之后,他特意留在原地演“台风”,说是台风把市场都刮跑了,市场上摆卖的“菜”自然也就被刮跑了,所以顺势把那些“菜”全部扔得到处都是,那个老师的小女儿哭着跑到妈妈班级的窗外去哭诉,自己“卖”的“菜”被“台风”吹跑了,班级里的学生望出窗外的“市场”和被“台风”吹得到处都是的“菜”,又看了看小女孩指着的“台风”,笑得前俯后仰。老师也是哭笑不得,“恨恨”地盯了“台风”一眼。
回到班级,看着四人座的长条椅,回忆再次挤进我脑海里,争先恐后。
阿明曾经是我的邻座,他机灵搞怪,唯一的一个众人皆知的缺点就是:不会削铅笔。他削铅笔幅度非常大,有一次把我手臂都削出血了,我疼得眼泪都滚下来。这之后他每次削铅笔,所有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有一次他还假装跟我借橡皮,还回去的时候把自己调好闹钟的手表顺进去我笔盒里,上课上到一半,我的笔盒突然发出刺耳的“滴滴滴滴滴滴”的声音,害我被老师批评了一顿,另外几个男生也乐得不亦乐乎。
小学时女孩子普遍都长得比男生高,我就比阿明高了快一个头。每次老师喊“上课,起立”的时候,阿明一定要站我旁边,点个脚尖,轻跳几下,以此来超越我的高度,好几次成功收获老师的白眼。
回忆冲撞着我的脑袋,我感觉头昏脑胀,不经意间拍了几下胸膛。
只能走出门去透透气。呼吸了新鲜空气,好不容易安分一点的回忆又窜到眼前。我无处遁形。
我的无忧无虑的小学时光,无拘无束的自由心灵,也消失在那一个惊魂之夜。回忆和忏悔将陪伴我,或许会消失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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