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忘记每每给我送生活费时的父亲。臃肿,矮小,缩着脖子,将两只手插在破旧的棉袄里,总是很开心很开心的声音,我都记得很清楚。“娃,爸给你送钱呢。”
我伸手挽住他,他却别扭的躲了躲。“拿钱呢,爸爸回去呢。”他看着我穿着一中的校服,眼神里的开心都要溢出来。
我看着揉成褶皱又一遍遍抚平尽量整洁的两张红色人民币,“不要呢,上个月给的都没花完。”
“怎么没花完,不要省钱,家里穷不穷,不影响你学习,学习就得吃好,你还有买衣服呢。”他执意将钱塞在我手里。变形而粗糙的手指,层层厚厚的老茧,割的我手疼。
我要留他食堂吃饭。“吃个热饭再回去。”他总是拒绝。家里的活没干完呢。奶奶给他做了饭等回去呢。说来说去,总之,笨拙的拒绝我,坚持不与我一起在食堂里吃饭。
匆匆把钱给我,说那么几句,瞅那么几眼,就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冬天的寒气吹起了雾,我站在校门口。久久不离,看不见了那灰色的旧棉袄,我才敢揉揉有些酸的眼睛。
穿着羽绒服就不冷了吧,什么时候我给父亲买件羽绒服呢。那个时候的冬天,我经常想这个问题。
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变矮的,记忆里儿时父亲是伟岸的。小乡村里只有我在镇上上幼儿园。只有我每天,可以吃到一颗一毛钱的棒棒糖。邻居家里同样年纪的孩子,都在院里瞎玩,让女孩子上学就不错了,幼儿园太奢侈。
每天清晨,爸爸骑车他老旧的大扛自行车,送我去上学,他总是很高兴,我虽然不明白太多,但是他高兴我就高兴。“要好好上学呢。”我总是开心的点头,用力的记在心里。冷雾吹红了他脸颊,打湿了他的头发,他未曾戴过手套,但是,几里路的骑行,从幼儿园到初中毕业,十几年的相送,不曾听过父亲说冷。只听到父亲说,“要好好学习呢。”
他总是不愿意在我的学校多待一会。每次送完钱就走。“影响学习呢。”我每次听到这句话,心都特别痛,可是我却不会说什么,我总是默默的把他送到校门口,静静的看他远走。
模模糊糊的冷风里,父亲矮胖的身影跟儿时高大的身影重叠,远去的背影里,仿佛听到,“好好学习呢”。
一遍一遍,我不敢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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