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想聊聊我的父亲。
对父亲这个命题,于我来说太难了,因为我的父亲是那样的普通,一辈子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可以树碑立传,没有曲折离奇的经历能够博得读者的眼球;然而,父亲这个命题对我来说又是那样的厚重,如山的情感与拳拳的父爱不是我手中这支笨笔所能承载的,父亲所给予我的一切,以我浅显的文字修为纵然编书十卷而难表其中万一!
小的时候,在父亲眼中,我是一个天资极佳的孩子。当其它同龄孩子刚刚能说句完整的话时,我已能认得上千个汉字。不足五岁,便能记下上百个单词,同时还能熟背百家姓,千家诗,知识面亦是相当的广阔。
但无奈小时候的我总是体弱多病,大病小灾伴随了我整个童年,童年的记忆中也总是充斥着各种药物的味道。父亲曾抱着我在各个城市、各大医院遍寻名医,亦带着我各处求神拜佛。那时候的父亲为了我的身体,操碎了心,也许在那时的他看来,我能顺利的长大,便是他唯一的心愿了。
直至小学,黛玉般的身体,总是把父亲折磨的焦头烂额。久病缠身,胃口也总是不好。那时候父亲每天早上上班前,晚上下班后,总是端着碗,四处追着我喂饭。很难想像,都十几岁了,还得每天被追着喂,才能吃的下东西。每次夜班前,也总是看着我,吃下一口,再吃一口,方才不安的出门。多年如一日,周而复始。
不知是到了几年级,身体才微微有些起色。不过父亲还是一如继往的惯着我。我记得小时候家里的条件并不好,而我每次任性要什么,父亲也总是第一时间满足我。也许和很多家庭一样吧,父亲和母亲也总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近来偶然看到一句话:“父亲的格局,母亲的情绪,就是一个家的风水。”诚然如是,父亲对于一个家庭的影响,是那样的不可估量啊。知识学习也好,为人处事也罢,对于我的整个童年,也是那样的潜移默化而深远持久。还记得当年父亲总听蒋大为的歌,听得多了,直到现在最擅长的依然是这种民族和美声;我的各种棋类,也是父亲手把手教的,那个时候,每有闲暇,父子也总能对上几局;还有父亲喜欢的战争和历史题材的片子,想来我现在那样痴迷于国学,也与这启蒙教育也是密不可分的吧。
多少年如一日,看着我脆弱的身板,父亲依然那样的惯着我,某种程度来说,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溺爱吧。我能好好的长大,就是当年父亲最大的心愿,所以总是怕我累着。在寒暑假中,当别的家长都在逼迫自己的孩子学习时,父亲总是让我养好身体就好,纵容我与兄弟姐妹各种疯玩儿。及至开学前夕,父亲怕我假期作业没有完成而上火着急,于是就五更半夜的熬着,模仿我的字迹,替我完成各种攒了一个假期的作业。
能替孩子写作业的家长,举眼天下,怕也仅此一例了吧!
后来的我就更任性了,就连上学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开心了,不爱动弹了,今天的学就不去了。父亲眼里,向来是身子比什么都重要,自然也就不强求我了。
还记得小学那会子老师让每个学生必须要报一个特长班,我任性不愿去,父亲也就随了我,最后在家里并不充裕的情况下,让我交了钱,人可以不去。那时琴棋书画等各种特长班中,舞蹈班最便宜,父亲想着,反正我也不会去,就索性报了舞蹈班,于是我成了当年舞蹈班招生表中,唯一的一个男孩子。
从小到大,每逢大节小假,父亲总和其他家长一样,给老师准备各种礼物。别的家长送礼时,都对 老师千叮咛万嘱咐,孩子一定要好好管教,不听话就揍!我的父亲每次找老师时,总是说道 ,孩子身子弱,老师您别太管他,他爱学就学点,不爱学那就养好身体吧。
虽然学业总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有得到过应有的重视,但凭借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那点资质,从小学到初中,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不过在中考时候,已经倍感乏力了,及至高考前,先天那点小聪明早已不复存在,十二年的学业最后只考了个普普通通的压线一本学校草草收场了。
毕业之后,没有选择回家乡,而是在家乡附近的大城市找了份工作。其实以我微薄的薪水在这样一座城市中是很吃力的,父亲携着母亲,用毕生的积蓄以百万的天价在这里给我买了房子。他不想让我只身一人,在这样一座城市中如无根的野草随风飘散,也不想让我的工作与我的生活有任何负担。操心完了房子,继续操心结婚……
转眼间年近三十了,事业方面没有任何起色,反而内忧与外患并举,在职场上亦是无比的艰辛。父亲了解到我的状况,同样心急如焚。他不忍心让我在这样的高压下每天工作的五更半夜,亦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遭受着职场各方的摧残蹂躏。于是他想方设法,动用在这座城市多年攒下的各种社会关系,希望能把我的工作有所调整,让不顺的状况有所改观。年过五旬的父亲又开始为了孩子的工作奔波的焦头烂额,然而这样的调整改变谈何容易?
说起来我也够不孝的了!年近三十,自己毫无作为,还让父亲为此费力劳心!
而父亲总把我这三十年的懒惰任性,一事无成归结于他自己的原因,他总纠结于是自己当年的教育方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把一个好苗子葬送了,于是与人谈及我时,总是说起《伤仲永》的故事,觉得自己就是文中那位万人唾骂的父亲。
其实我心里明白的很,我自己的不成功,与父亲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关系,是我在成年之后,仍然自制力差,好高骛远,远高手低,志大才疏,从不务实的后果。是从大学到工作后,走了很多弯路造成的。如果说儿时的教育,父亲为了我的身体过分放纵了我,我成年之后,是我自己不争气,自己放纵了自己!
后来工作越发的忙碌了,与父亲的电话也越来越少,最多也是互报个平安罢了。再忙些时,已经记不得中间是有多久没和父亲通电话了。
年底有一次回老家时,赶上父亲喝的有点多,深更半夜,意识有些模糊,话也不是说的很利落了。大半夜的,非要拉着我聊天,谈着谈着,也谈到了我现在的生活和工作,我只当他喝多了,陪着笑,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讲着讲着,父亲眼睛突然湿了,五十多的人竟感觉他言语间带着哭腔,他声嘶力竭的说道:“你爹无能啊,换一个工作这么久了我还没帮你解决!”接着抽泣道:
“儿啊!最近没有联系你,我觉得有什么脸再给你打电话!”
我强装淡定,陪着笑安慰着父亲:“爸,没事,不要紧的,不早了,咱都早点睡吧……”安抚着父亲一路回到了卧室后,我才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的一瞬间,我再也控制不自己了,泪水如泉水般喷涌而出,是悔恨,是心疼,亦或是对我这天诛地灭的不孝深深的自责!
这么多年,父亲一直把我的不成功归疚于他的错误的教育方式,他半辈子都活在自己的愧疚中,而我的不争气,更是极大加深了他的愧疚。而剩下的半辈子,他依然在想尽办法去弥补,无论是倾力买房子,还是找工作,还是即将面对的我的婚姻,他活在自己的纠结与痛苦中,又倾尽全力的想去弥补些什么!
有些话,我一直没有机会亲口对父亲说,我想告诉他,发自肺腑的告诉他:
父亲,您真的无需任何弥补,您真的不欠我任何东西!
倒是我欠您的,三生三世,永生永世,永远也难以报偿!
以上图片均来自网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