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年

昨晚地铁上，我所站着的对面坐着一个小女孩，伏着身子奋笔疾书，后背的校服领子露出红领巾的一角，试卷标题赫然写着期末练习卷。

周围都是下了班簇拥在地铁上的人，盯着手里的屏幕神态百出，随着地铁的加速减速摇晃着身体，不时地觊觎着下车乘客的空位子。

她刚合上数学卷子，打开语文卷子，语文卷子好像要更大份一些，她调整了好久折叠了卷子才避免碰到边上人。有些题前浅浅的有铅笔打勾的痕迹，大概是老师布置的今天需要完成的作业吧。熟悉的感觉，突然有点想念坐在教室握着笔等老师布置作业的我们，边在题目前打下勾边抱怨着怎么还有。

我一时随着她的笔尖，看着颠倒的字失了神。

我好像从来没有这种在回家路上争分夺秒地写作业的记忆。

将近8岁的时候，本应顺势就读学区内的一所小学，但不知何原因，我一直喊着要去另一所刚建成不久的小学。

妈妈后来经常跟我讲，问我原因，我说我不喜欢那里的厕所，脏。

然后如愿去报了名。

因为不是学区内，需要交钱，需要面试。

我一点都记不清了，妈妈说考官事先让我看几张图片然后藏起来，让我如数复述出刚刚有什么，我磕磕绊绊，自觉发挥不好，但最后还是入学了。

那年学校第一批招生，同时招了从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学生，班级也少，后来渐渐多起来了。我们那一届有幸成为了第一批读完六年的学生，后来也出了几个状元，一直引以为傲。很多年后路过那里，当年运动会我们手拿网球拍走方阵的照片还挂在那儿，心想着都已发白发黄还不换掉。

班级里，我有一个很强壮的好朋友，后来知道她的家和我外婆家一桥之隔，她对我说，以后去外婆家打她电话，很好记，是一句谐音，导致我现在都忘不了。

她爷爷恰好是我们学校的门卫爷爷，放学早，所以我经常跟着她坐在门卫里写作业，往往在爸爸来接我之前我就能写完作业。

也是因为可以肆意进入门卫，叫门卫爷爷一声爷爷，在当时就觉得比别人优越一截，为自己和门卫爷爷熟识而自豪欢喜。

每天写完作业不久，窗户就响起钥匙扣击的声音，我抬头，就能看到爸爸的满脸笑意。偶尔爸爸来得晚了，我和她便会跑到学校操场，攀爬着单杠，爸爸也会默契般来这儿将不惧危险怕得老高的我带回去。

由于一直以来都有鼻炎，爸爸为了锻炼我的身体，从某一天开始，陪我每天走路去上学，好像的确是有一点效果，虽然现在还饱受鼻炎折磨，但相比于小时候，现在已经不怎么影响生活了。

学校门口一般都会有油炸、珍珠奶茶等小吃，相比于现在各式各样眼花缭乱的奶茶，那时候最经典的也只是珍珠奶茶而已。

那时候就很羡慕住在附近自己上下学的孩子，可以偷偷用零花钱解解馋。后来有一两年寄住在姐姐家，我总算也是圆了这个梦，和姐姐分别在自己学校买吃的，慌里慌张在楼下吃完了才上楼。

小时候的记忆其实已经模糊不清了，有好的也有坏的。

坏的记忆不想提及，也假装自己忘记了。

觉得自己是儿童的记忆有些短暂，感觉这二十年呼的一下就过去了，却在当时浑然不觉。但有时总觉得自己长大后的时间又过得飞快。但不知道自己何时长大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长大了。

我只知道父母好像慢慢老了。

初中那会儿，放学我自己回家，爸爸来班级找我，问班里同学我去哪儿了，第二天同学问我那是我哥哥吗，我还记得当我说是我爸爸时同学那吃惊的表情，好帅呀。

我跑回家告诉他们，油然而生的一种喜悦，自己的爸爸好高大。

但妈妈也和我说过爸爸不靠谱的趣事，爸爸把我忘在学校的事，下班回家吃饭，妈妈问起我呢，这才想起还有个女儿没接。每当那时，我总依稀记得，有那么几次等在学校，作业都写完了，单杠玩厌了，学校门口都没人了，门卫爷爷要关门了，还没见爸爸的身影。

……

猛然回神，发现周围已空了不少，抬头确认，嗯，快到底站了。面前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好了纸笔，抱着书包坐着。大概是写完了老师布置的作业。

我回头看了看，有空位了，等了几秒发现无人去坐，我缓缓移步，等待地铁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