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二木身边躺着自己尸体。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不得不说,自己以前的模样真的很难看。“肥头大耳,满脸污渍,难怪别人看我的眼神不太一样。”二木对着自己丑陋的脸啧啧嫌弃了一番。
二木原本是个普通的男孩,生活在山里的一个小村庄里,青山绿水环抱,蓝天白云悠闲。父亲早逝,母亲带着他们兄弟姐妹八人共同生活在四十平米的小地方。不过这边的政策还是蛮不错,母亲不用出去工作也能养活孩子们,每天定时有人放饭,也有人定时来清理家里,听姐姐说,等长大到一定岁数,上头甚至会帮着安排对象。村民们个个都过着清闲的生活,心宽体胖,一律长得圆滚滚的,社区工作者们倒是辛苦,看上去都瘦瘦高高,皮肤黑黝黝的。生活在这样的好地方,二木从没想过离开。
直到有一天,哥哥被带走了。二木原本以为是哥哥到了适婚的年纪,服从上头的安排去相亲了,可是哥哥再也没回来。二木有些好奇,跑去询问母亲,可是母亲老了,而且太胖了,倦怠的躺在角落,连眼皮都不愿抬一下。
第二天,两位姐姐也被带走了。第三天,第四天......慢慢的,家里越来越空旷。作为最小的孩子,二木深深感到不对劲。可是母亲还是无言,就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失踪的事实,每天照常吃饭、睡觉、打呼噜。
次日,负责放饭的领导来时,二木上前拉住领导的衣角,想问问怎么回事。但他好像并不能听懂二木的话,而且还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放下餐盆就去找来了其他领导,几位领导聚在一起看着二木,其中几个摇了摇头,然后窃窃私语了许久。之后的生活陷入了平静,家里只剩二木和母亲了,上头也没再来提调。
“现在的社区领导也不派点本地人来做,方言都听不懂,怎么帮大家办事。”二木无奈的放弃了询问,踢着小石头回到母亲身边坐下。
夜里,二木听见几声惨叫。他连忙推了推熟睡的母亲, 母亲哼了哼,没有要醒来查看的意思。惨叫还在继续,二木又害怕又好奇,于是偷偷溜出了家。
草垛后面,他见证了一场谋杀。
一个领导叉着腰,倚在门口抽烟。而另几个正在气喘吁吁的忙活着,肢解,称重,手指比着数字,用二木听不懂的方言对着手机大声谈着价钱。石板上是伤痕累累、没有丝毫生命体征的二哥,三哥和两个姐姐被绳子捆着手脚,吓得直哆嗦。
石板边上还有好几个竹筐,里边是被切割好的尸块,盆子里有还未凝固完好的血,二木颤抖地顺着那些谋杀者的手势看去,正对上大哥绝望的眼神。大哥的眼中没有了平日的温柔,因为他的头和身子分离了两三米。
二木的脑子瞬间嗡的一声,乱成一片。血腥味充斥着鼻腔,耳中三哥和姐姐的尖叫声越来越远。两行泪落下,二木脑子一热,悲愤的从草垛后冲出来质问这些行凶者。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光天化日下合伙谋杀,还有王法吗!”几个领导被二木吼得一愣,面面相觑。
抽烟的那个不慌不忙的直起身来,把烟头踩灭,啐了口唾沫,下巴朝着二木扬了扬。其他几个仿佛瞬间收到了指令,分别拿着刀,举着木棍,从几个方向朝二木冲来。
这样丧心病狂的合伙谋杀,肢解、分装、贩卖,怎么看都是一个完整的黑色产业链。二木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凭着自己的身材较小,从他们的胯下钻了出去。
跑出村庄,二木才发现,自己从未来过家以外这么远的地方,附近都是又高又大的树,在夜色里显得特别可怕。树林里静悄悄的,二木经历了这一晚的事,又恐慌又疲惫,倚在老树下喘粗气,不知不觉睡着了。
“遇见行凶者只会跑的胆小鬼。”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谁?”二木瞬间清醒,刚刚放松一点的神经再次紧绷。
老树的根系开始蠕动、伸展,树叶随着树身的摇晃纷纷落下。大树露出了树叶遮蔽的眼鼻口,咳嗽了几声。
“你真打算就这么跑吗?跑到哪儿去?”老树问二木。
“但我不跑,就会被杀。”
“你跑了,你母亲怎么办?”
二木脑海中出现母亲肥胖的身躯,是啊,母亲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和逃脱的机会,自己是她唯一的希望。他沉默了,心思被老树一眼看穿。
“不如跟他们拼一次。你说呢?”老树用树枝搔着自己的后背,挤出许多树脂,“我在这儿活了几百年,就算没能成仙成佛,但也算是吸收了这方土地不少灵力。”
“他们追杀你,你就找机会把我的树脂与他们的血液相融。”
“他们会被毒死吗?”二木还是不明白。
“不,你会变成他们的一员。”
“什么?”二木连忙起身“让我成为他们,成为丧心病狂的杀手吗?”
“真是猪脑子。”老树气得直晃身子,惊得乌鸦扑棱棱飞起来,叫得凄厉。
二木懂了,成为他们,就能以他们的身份做事,保护母亲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他找老树借了根粗些的木头,在石头上飞速摩擦。
“在前面!我看见了。”是那群杀手的声音。
二木抬眼看了看,手中动作未停。只有那个跑的最快的追了上来,其他的还远远地在后边喘气。
近了,更近了,二木把磨成锥形的木头咬在嘴里,蹭了些树脂。
“你为什么要帮我?”二木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了老树一句。
可还未等老树作答,杀手已经逼近到了面前。月色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形成毫无规律的光斑,二木左右躲闪,利用地面凸起的树根绊倒了他。
毫不犹豫的往心脏一刺,随着杀手啊的惨叫一声,二木也昏倒过去。
睁眼,旁边躺着自己的尸体。二木呼了口气,自己原来的脸可真丑啊。
二木轻松的晃了晃脑袋,有树叶掉落。
“我的脚呢?”二木大惊失色,自己的大肚子虽然不见了,但也没能换成杀手一般的小肚子,而是一个空空的洞,散发着虫子和鸟粪的臭味。双脚被死死的钉在了土壤里,又湿又热,无法动弹。他变成老树了。
老树后走出一个人,是杀手的模样。
“你骗我?”
“不骗你,难道要在这里当一辈子的树?和你一样,树也能随意被砍杀,这天天提心吊胆的可没有当个杀手有意思,你应该也能理解我吧。”
他扛起二木的尸体下了山。
次日,小村庄里大摆宴席。
“老刘,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啊。”
“老刘,这头吃了粮食还不涨秤的猪,脾气还这么犟,还是你厉害!”
“老刘,你后院的猪都杀完了吧?结了婚,赶紧跟着媳妇一起去城里过日子吧。”
“老刘,去了城里可别忘了咱们这些山村里的兄弟们啊。”
“老刘,你是在咱们村里长大的,人人都夸你老实,去了外头,可要注意人心险恶呀。”
......
后院的老母猪摇着尾巴,双眼无神的看着餐桌上,鼻腔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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