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我的家乡,四季分明,所以人们一年四季都要劳作。

曾有一个女子,嫁到我们这里,因受不了一年四季的辛苦而离婚。
原来她家乡只要进入冬天,就不再劳作,家里囤上疏菜,肉,各种必备品。
一个冬天可以不出家门,打打麻将,做做饭,喝喝酒,唠唠嗑。
如果你愿意,窝在暖暖的炕上看书,写字都可以……
我的家乡就没有如此惬意的冬天。

我的家乡,要种好几茬的作物,小麦,西瓜,大豆,花生,辣椒,棉花……可以套种的,几乎都套种了……连田间地头也不放过,都种了庄稼。
在我的记忆里,家里人除了下雨天,几乎每天要下地干活。
我们家里穷,人多地多劳力却少,爷爷奶奶卧床不起,我和弟弟都小。生活的重担全在爸爸妈妈身上。

我记忆里最忙的是收麦子,我们家除了六亩责任田,爸爸妈妈还承包了十几亩地,麦子熟时是没日没夜的人力去割。
二十几年前还没有机械化,全部是靠人割,割好垛成一垛一垛的用脱粒机脱好。
大人只顾着干活,饭都没人做。这个重担,就落在了我身上。
我当时只有八岁,只会做稀饭,拿柴,烧水,打稀饭还难不到我,馒头油条可以去村边的小摊赊账的。
可是不能只做稀饭,中午要吃面条,我要用轧面条机轧面条。轧面条机不知道是太沉重,还是我太瘦小无力,它总是转不动圈,我上窜下跳的用力,气的鞋子都踢好远……
奶奶拄着拐杖过来说:“我来轧吧。”
我听了会气不打一处来。气啍啍的说:“你能轧的动么。”
是啊,奶奶是轧不动的,小小的我,只知道奶奶轧不了面条,却很难体会奶奶当时的心情……
更多的是无能为力和心疼吧!
再怎么难,总是要坚持下去的,我实在是太累了,会放弃一小会,哭着再接着干活……
我还要帮忙脱粒麦子,我要不停的接麦粒,从脱麦机的出麦口,像流水一样麦粒不停地流出,汗水和着麦芒碎屑,身上脸上又痒又疼……
我最叛逆的时期,也是这个时候开始的吧。
上课时我会和同桌讲话,放学和男生打架,打不过就咬。敏感而脆弱的像个小刺猬,竖起满身的刺,随时准备攻击和防卫。
劳动的坚辛,爸爸妈妈的忽略,同学的孤立,学习的烦恼,考不好的要挨揍。
我是倔强而无声的反抗,接受着。
我想要一双红色的雨鞋,在大街上,我要求的,我以为人多爸爸不会拒绝。
可惜我错了,爸爸看着我的成绩单,对我说:“就考这么多还想要雨鞋,考好了再说。”
我又窘又羞,很是感觉到丟人。
小时候不如意的事真多呀,上早自习一个人怕,怕狗,怕鬼,怕黑,怕谁家死过人……
有次上早自习,邻居家的狗没拴好,它追得我鞋都跑丟了……直到我被砖绊倒,我拿砖朝狗砸去,它才远远的逃开……鞋子却怎样都找不到。
我觉得我就是因为太丑了,狗都看我不顺眼才咬我的。
我和好朋友小楠都知道,村上那个离婚的女子的家乡,美而不辛苦。
我们却生活得如此悲哀……
小楠还不如我的处境,小楠除了爸妈揍,还有姐姐弟弟揍,没人疼的……
“咱俩去跳河吧,村口的那条河”。
小楠要我和她一起跳河,我们一起在桥上坐了好久好久。
这河终究是没跳……
八九岁的年龄,对死亡很难理解吧……
以后的岁月里我们再没提到过这件事。

多数的时候我们是幸福的,吃过晚饭,十几个孩子在大街上丢手绢,摸盲人,跳皮筋,月亮比现在的月亮圆还要更亮。
机器灵,砍菜刀,恁那边的人紧俺挑。
挑谁吧,挑,挑,小蕊小蕊。
一阵风一样的小女孩跑到了我们这边。
机器灵,砍菜刀,恁那边的人紧俺挑。
挑谁吧,挑,挑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那年的暑假,小蕊和几个村里的孩子去池塘捉鱼。不幸的溺水,没有抢救过来。
爱说笑话的小蕊爸爸,从此以后再没笑过……
死亡,在我的童年有着挥不去的灰色。让人心惊。
机器灵,砍菜刀,恁那边哩人紧俺挑。
挑谁吧,挑,挑的那个人已经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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