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事情距今二十多年了。那年冬天的一天下午，我路过父亲老家镇上一家商店的时候，瞥见一位阿姨在里面织毛衣。我刚走没几米远，阿姨突然叫住了我：“乖乖，别走呀，快过来一下。”
“叫我吗？”我疑惑地问。
“当然。这是阿姨跟你织的新毛衣，你穿上试一下，看合不合适。”
那是大熊猫图案毛衣，白色的底子，黑白相间的大熊猫，它偏着脑袋，憨态可掬地啃着青翠欲滴的竹叶。这可是那个年代小朋友们最爱穿的毛衣。看着那上面的图案，我有种说不出的高兴。
我脱下了破烂的棉衣外套，穿上阿姨织的毛衣，顿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冻僵的手也开始变得暖和起来。两三分钟后，我准备脱下新毛衣，不料阿姨却说:
“别脱了，就穿着吧，喜欢吗？”她一边说，一边把我的旧衣服装在口袋里。
“喜欢。但是爸爸妈妈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这是阿姨送给你的。就这样吧，赶快回家。”
我兴高采烈地回到家，把阿姨让我试毛衣的情形向父亲和母亲说了一遍。父亲带着讽刺的语气对母亲说：“你看看人家——心灵手巧。你看看你，除了会吃饭，还会什么？”
“谁说我什么都不会？……你是喜欢上了那婊子不是？……她为什么要给她织毛衣？……难道我穷得连一件毛衣都买不起吗？我才不稀罕！”
接着，母亲一把抓住我，对我怒吼道:“还不赶快给我脱下来！”
我呆在那里，不知所措。但母亲只是不满地说了几句，并没当真让我脱下来。
约莫两个月后，我又路过阿姨那里的时候，阿姨又让我穿上一件粉白相间的毛衣裙。这毛衣裙，时尚美观，一朵朵精致的白色小花朵穿插在面上，远远看去，像小小的蝴蝶，又像小小的花骨朵，配色娇嫩又柔情，恰似织毛衣的阿姨的气质。
母亲见了我的新裙子，咬牙切齿地骂道:“这骚货，用这点小把戏来勾引男人，嫁不脱了不是？想男人了，可以去卖啊！”
“别人一片好心，你却当着驴肝肺。哪有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父亲接口说。
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阿姨姓吴，镇上一大户人家的女儿，她和父亲在同一个单位，不知他们何时好上的。母亲发现后，带着几个闺蜜围殴她时，姐姐还上去用她的小皮鞋使劲踢过她。
此事闹得满街风雨。那时吴阿姨已有身孕，后来被迫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被下放到偏远的山区工作。父亲呢，他的职业生涯也因此戛然而止:上级的升迁令正准备下达，后来却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后来，父亲和母亲经常吵架。再后来，他们开始了冷战。冷战一年多，他们之间一句话也没有，形同陌路。
一天早上，母亲刚起床，突然看见桌上放着五瓶安眠药。母亲心想:“宁愿死，也不肯与我在一起。看来，他心意已决，这婚，非离不可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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