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这天,恰逢我的生日。古风俗延伸下来的是,过生日这天清晨早起吃一碗长寿面,寓意着长长久久、长命百岁。
孩子呱呱落地,意寓着一条新生命的诞生,也是母亲受苦的日子。需要在吃上做些补偿。我的山东农村老家,生小孩有送喜蛋的说法。虽然送出的是一身红橙橙皮儿的鸡蛋,但是叫法与蛋无关,称作“哈面条儿”。哈同喝一种意思。
这种习俗并非现在才有,穷苦年代同样如此。
旧时代生小孩儿,办月事一切从简,最亲近的一二亲戚,带几个鸡蛋过去,中午一起吃几碗面条,这就成了,想复杂了办也没那条件。
遇到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家里生了孩子,男主却没有高兴的滋味,拉着脸子足有一庹长,满脸愁容的蹲在炕边,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旱烟。家里本就吃了上顿没下顿,这又添了一张吃饭的嘴,人怎能高兴得起来?这不得要了老命了啊!
家里的产妇生了孩子,本是件欢喜的事情,遭了一身的罪不说,还要看着男人的脸子,心情更好不到哪去。月子里体虚想杀只鸡补补身体,无奈一家老小全靠着它下蛋,家里的油盐酱醋也都指望着卖了蛋子换回家。
幸亏街里街坊接济,李家来道喜送来三五个鸡蛋,王家来祝贺捎来四之六个,有着这几个鸡蛋,才撑着身体尽快走出月子。
母亲说,生我的时候,已经过了阳历新年,队上该统计出生人员发放物资的表格已经递上去了。我的呱呱落地,不但分不到口粮,还给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又添了负担。或许知道家里没有我的饭,我格外的爱折腾。因为月子里吃不到油水的东西,母亲奶水少,我时常饿着肚子哇哇大哭。不分昼夜地哭,没完没了地吼,让人心生烦躁。
穷苦年代,月子的妇女没鸡吃更没有猪蹄汤喝。为了犒劳产妇,家里人拿出平日积攒的一点面粉,揉上一小块儿擀上一小撮面条。面条做熟了,家里的孩子围在母亲身边一圈儿,眼巴巴地瞅着,一副副馋相令人心疼。分给这个几根,挑给那个一筷子,一碗面三挑两挑净剩了面汤。仍然不舍得一口气喝干,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像舔一样舍不得下咽。没有营养的汤水,更不会生出足足的奶水,往往妇女们抱在怀里的孩子,小脸儿皱巴巴的,带着营养不良的黄,尽管大人看着心疼,也是没有办法改观。
等我长大一些,人们的生活略微强了一些。村里有人家生小孩,街里街坊,尤其是关系要好的,送去的鸡蛋也多了起来。主家收了邻居的鸡蛋,心里自是过意不去,第二天用大铁锅捞面条、闷黄米饭。找一个身体健壮、腿脚利落的汉子,端一个木盘子,盘子上摆了对等的几碗面条、几碗黄米饭,挨个去人家家里送。
那个年代人心朴实,生不出弯弯曲曲的想法,白天大门尽可敞开,从来不会担心院子里的东西被偷。送喜面的人来到门口,腾出一只手,拍着这户人家的门环“啪啪”地响,家人赶紧拿着两个海碗来到门口。送面的人分别将一碗面条一碗米饭,扣在她(他)的碗里,把空碗收回扣在木盘子上,再继续走下一家。
经过一个上午的忙碌,直到把送喜蛋的人家逐个回了礼才算心安。
我母亲是个颇懂礼数之人,一听说街里乡亲哪家生了小孩,着急忙慌的赶紧送几个鸡蛋过去。因此送喜面的人也常来我家里。
尽管送来的面条坨成了面疙瘩,米饭拔凉拔凉的。我们小孩子还是心情澎湃,追着人家屁股后面跑。人一走,赶紧跑回家去挑几筷子面条放在嘴里,管它疙瘩不疙瘩,只要是白面做的就是香。
黄米饭属于凉性的东西,冷了坚决不能碰。尽管母亲在我们跟前说过不止一次,吃了凉米饭容易绞肚子。可馋虫上来了,手里的筷子早就不听使唤了,凉就凉吧,总比吃着大饼子强。
偷吃的下场就是身子遭罪。一整个下午肚子像被什么重物拽着,生硬生硬的,疼痛难忍。母亲一边把手贴在我的肚皮上,轻轻地揉着,一边凶狠地抬高声音吼:“活该,看你下次还长不长记性!”
眼泪迅速的盈满了眼眶,不单单是肚子痛的缘故,是委屈也是不甘,都是嘴馋惹的祸。
日子好了,街里街坊家里添了新生命,村上的人更舍得拿着鸡蛋送去,不再像过去那样送十个八个的送,而是论斤称,一般十斤八斤的买。喝面条的人把手里的鸡蛋放下,主家也得回礼,连忙把备好了的两斤独立包装的挂面,塞进客人衣兜里让其带走,再也无需挨家挨户的去捞熟面条、熟米饭了。
现如今,老家里仍有送喜蛋的风俗,街里街坊互相敬畏,你来我往相互走动,不仅增加了感情,也将这种暖心的习俗一直延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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