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州城里有四个大财主,分别是东城铁财主,北城艺财主,西城九财主和南城风财主。这四个人将密州城一分为四,牢牢掌握着城里的大小生意。
那个年月里的县官三年一轮换,走了穿红的来了挂绿的。四个财主各自大出血在县城中聚贤楼大排筵宴,送别上任县官是大人。
是大人是个好官,这三年里给这四个财主不少的发财机会。
眼看着是大人的车马消失在滚滚黄尘中,四个财主咧着大嘴到了聚贤楼庆贺一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风财主端着酒杯说道:“各位,是大人一走咱们的好日子能过得比现在好吗?”
铁财主也瓮声瓮气地说道:“风兄所虑甚是,换个县太爷兄弟的生意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九财主嘿嘿一笑接着说道:“要我说啊,咱们这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就得先吃吃苦。”
艺财主听完后,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列位,列位。知道新来的大人是谁吗?”
其余三位财主一听这个话齐刷刷地看着艺财主,艺财主拿起一根筷子,沾了点酒在桌上横平竖直的写了一个字。
其余三位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怎么是他?”
艺财主苦笑着摇摇头:“原本也不是他,谁知道这位大人怎么就转到咱们这里来了。”
其实他们四个人心里都在暗自叫苦,这位新来的大人据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历来是心狠手辣,不留情面。在民间有个响当当的绰号叫做财主怕。
一时之间,酒菜无味,四个人愁眉苦脸的呆坐着。
眼看着月上柳梢,天空中已是繁星点点,这四位长吁短叹的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聚贤楼的掌柜上来对着自己的东家九财主说道:“老爷,太太差人来吩咐别让老爷喝多了。明天是新大人到任之期,别耽误了正事。”
九财主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掌柜的向后退了两步,转身下楼去了。
九财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在这犯愁也不是事。等那位大人到了,咱们在做计较吧。”
其余三位财主点头称是,纷纷将杯中酒喝完就开始各自告别。
九财主伸手一拦,说道:“各位别忙啊,辛苦一下会个帐。?”
铁财主斜着眼看了九财主一眼,说道:“好你个铁公鸡,到你家酒楼吃饭你还不做东?”
“就是,就是。你这酒楼没少做是大人的买卖。还缺我们这仨瓜俩枣的?”风财主紧跟着说道。
九财主大眼一瞪,手一拍桌子不乐意了:“我做是大人的买卖?你们问问他给过钱吗?早说好的各自付账,谁也别坏了规矩。”
艺财主懒洋洋地指着一盘鸡说道:“是你不规矩啊,这鸡都有味了。”
九财主端起这盘鸡放到艺财主眼前说道:“有味?有味没见你少吃啊,你看看吃的,就剩下几根鸡毛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指摘,吵得不可开交。掌柜的这时又上到二楼说道:“几位老爷,家里都来人催了,眼看着天都亮了啊。”
外面传来的鸡叫声印证了掌柜的说的话,蒙蒙亮的天散发着银子的光芒已经悄然来临了。
“记账。”铁财主、风财主和艺财主异口同声地说完,头也不回下了楼。
看着几位财主各自溜达着回家,掌柜的在二楼摇摇头,暗骂了一句“抠门”。
午时,四位财主站在八里亭前迎接新到任的大人。一阵黄土飞腾,一匹快马从尘土中飞出来到了四位财主面前。
马上是个青年,书童打扮。一路风尘倒也难掩他清秀的模样。这书童在马上问道:“哪四位是本城财主?”
四位财主不敢怠慢,上前恭敬应答。书童又说道:“我家大人一会便到,吩咐四位财主准备螃蟹宴。还请四位都回去准备吧。”不等四人答话,调转马头又消失在茫茫烟尘当中。
四个人因为饭钱一事,到现在谁也不和谁说话。互相看了一眼,都各自调头走了。
九财主做的是饭庄生意,螃蟹自然是不愁的。但他暗自心想那三人肯定都指望着我出螃蟹。我偏不出这个头。但什么都不准备的话,又恐新任大人给自己小鞋穿。毕竟财主怕这个雅号不是空穴来风啊。眼珠一转,九财主计上心头。一边吩咐下人准备应用之物,一边自诩诸葛再世,暗自得意。
半个时辰之后,四个财主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汇聚在十字街的县衙门前。这四位各自提着一个食盒,相互打量了一下都露出一种志在必得的笑意。
衙役们看到财主到了,赶紧进去通报。不一会就有师爷出来客客气气地将四位迎进了二堂。
二堂对这四位来说并不陌生,是大人在任的时候没少过来。几个财主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路上的摆设,心里都是一般想法:“这是我的银子盖的,这里是我的银子买的……。”
进了二堂倒是看见一样稀罕物,二堂上高挂着一张横幅。上面苍虬有力的盘着三个大字“品蟹宴”。
四人迅速打量一下,各自低头暗笑,等着新任大人的到来。片刻后,一声咳嗽传来。众人都知道大人到了。
四个财主谁也不敢抬头,迅速整理了下衣服垂手站好。
“四位兄台都坐吧。我嘛,是个穷官,只好用清水招待各位,切莫见怪啊。”这声音听起来憨憨地。四位财主谁也不敢怠慢,恭敬地一起说道:“大人言重了,见过非大人。”
非大人虚扶了一下,说道:“免礼,免礼。以后还少不得麻烦几位兄台。都坐下吧。”
四个人屁股挨着一半椅子,半坐着。
非大人又说道:“方才差遣书童让各位准备螃蟹,不是本官一到任就馋嘴。实在是皇上有命要我操办进贡一事,本官也是身不由己啊。”
四人一听,顿时面如死灰。心里都暗骂:“好不省事的大人,皇命不早说。”一顿沉寂后,还是风财主先开口:“大人不必介怀,即是皇命,草民等一定尽心尽力。”
说着从身边的食盒内,拿出一碗黝黑的汤汁,双手恭敬地呈向非大人。
非大人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何物?是螃蟹?”
风财主清了清嗓子说道:“回禀大人。这是我多方寻求而来的墨醋,此物能活血化瘀。更重要的是能激发螃蟹的鲜味,让螃蟹的味道与醋的味道交织融合,别有一番风味啊。”
其余三位财主心里都说“这不就是你家醋坊的吗?装什么宝贝。”
非大人点点头,不再理会风财主。
艺财主赶忙抢上一步说道:“大人,大人。您看看我的。”说着也从食盒中取出一碗褐色的汤汁。不等非大人发问,就说道:“启禀大人,这是草民回去精心熬制的姜醋。此物不但能激发螃蟹的鲜美味道,更能袪除螃蟹的寒气。实在是比一般醋高明一些啊。”
非大人苦笑了一下,也没有说话。
九财主刚想从食盒里拿东西,铁财主已经抢先一步开口了:“大人,您看看我这个醋。”
铁财主的醋倒是一股清流,一碗白汤明晃晃地端了出来:“启禀大人,这是草民祖传的白醋。平日里喝能强身健体,配着螃蟹吃那才叫天下无双。蟹肉浸到我这白醋当中,好比晴空飘雪,又似梅花玉妆。美不胜收,美不胜收啊。”
非大人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的看着九财主。
九财主哆哆嗦嗦地从食盒里拿出一只碗来,众人定睛一看,是一只空碗。九财主带着哭腔说道:“大人明鉴,小人的醋路上洒了。真的洒了啊。”
非大人怒气冲冲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喝道:“好你们四个大胆刁民,如此轻慢皇命。该当何罪?”
这四位财主哆嗦地整话都说不了一句,眼看着非大人用毛笔在横幅上写写画画。写完一看,品蟹宴已经改成了品醋宴。
非大人说道:“今天这事我一定奏明皇上,将你们四人重重治罪。”四位财主忙不迭地求饶:“草民知罪,望大人救救我们。”
非大人口气一松,说道:“要救你们也不是不行,这也怪本官没有交代清楚。这样吧,你们将功补过,在这画押吧。”
说完,一旁的师爷递过来一本册子。四位财主一看不禁呆住了,册子上写着:“修缮学堂认捐白银一万两,修筑大堤认捐白银十万两……。”
四人小声问道:“大人,能不能少一点?”非大人从袖筒中又掏出一本认捐薄在手上拍了拍,四个人哭丧着脸立刻画押。非大人接过册子笑着说道:“感谢四位造福乡里,本官一定上报好好表彰你们。”
数月过后,聚贤楼的掌柜站在二楼看着远方修筑的大堤和翻盖一新的学堂不禁感叹道:“是是非非谁也说不清楚,不过我们老百姓可是吃了四只大螃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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