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冬至的粥
淮扬路的天气更接近江南，雨多雪少，这不，冬至又下起雨来。我沿着瘦西湖，在二十四桥上流连，力图找寻一些记忆中的零星碎片，可惜时过境迁，都过去太久太久了，人变了景也变了。走得有些累了，我便在一座桥楼上停下，歇歇脚听听雨声。人说冬至是鬼节，因为是阴气之至的日子。所以要早些归家，防着被小鬼抓去。
可惜在我眼里这一天，除了夜长一点并没有中元的那种热闹，反而和这冬雨夜一样的清冷。零星地遇到几个鬼，不是回家受后人祭拜，就是赶着去投胎的。甚是无趣！
记得不知是谁说过，冬至不能接近水，因为会有水鬼在那里等替死鬼。我这会就走在湖边，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不知是这里真没水鬼还是人家根本对我这种毫无用处的不屑一顾。
还记得听人提过，冬至夜如果觉得有人喊你，不要回头，阴气至极的日子，太容易招惹邪物，受邪气入侵。这些对我，当然是无惧的，除非是上次那种因为一两个沾有人气的事物辩不清我是人是鬼的。老实说，我似乎还巴望着能像上次那样遇见何家的小公子，这样也许就能解开我的疑惑。
雨停了，我依然漫无目的地晃着。左手边的草丛里有个晃眼的亮点，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银元宝，我真没看错，还是个不小的银元宝。我正暗自庆幸自己运气好，毕竟这捡财宝的机会可不是经常遇见的。但是还没等我上前，就见一阵阴风刮过，两个黑白无常立在我面前。原来这是某鬼的买路钱，还好没捡，不然就要被这两鬼差纠缠了。
又走了一阵，突然闻到一股食物的清香，原来是几家在门口摆着的祭品，水果，点心和酒都有，有点诱人。我看了一会还是抬脚走了，据说吃他人的祭品不吉利。虽然作为鬼，不用太紧张吉利的问题，但是我自认还是个有原则的鬼，对于这种偷鸡摸狗的行径还是不屑的。
我努力地回想着上一次我是怎么走到那个院子的，又是如何走到那条热闹的街上的，可事与愿违，越是想想起就越没有头绪，实在一点印象都没有，好像都是凭空出现，凭空消失的。
又过了两座桥，岸边有个粥摊，浓浓的米香豆香和枣香扑鼻而来，甚是诱人，我忍不住走了过去。原来是这片湖边的土地夫妇，为深夜赶路的游魂准备的腊八粥。因为是布施不用付钱，我便厚着脸皮也去要了一碗，老婆婆甚是慈眉善目，特意多给了我两勺。我捧着喝了一口，顿时暖意直达四肢，不仅喝着香甜，就连心里也有些热乎。没几下，我的碗就见底了，我很想再喝一碗，但因为是不收钱的，一时间不好意思再去要。
老婆婆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笑盈盈地招呼我过去：”闺女来，再喝一碗，婆婆煮得多，管够。“
我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到锅前，这第二碗，我可不舍得一口气喝完了。所以棒在手里，一边喝一边和老人家聊天。土地公公和婆婆每年腊八都来摆粥摊，不是为钱，纯粹是为过往赶路的鬼魂们有个歇脚的地方，顺便喝口热乎的，也算是过个节。我想既然他们一直在这里，也许会知道我要找的那户人家。于是我便打听这附近有没有旧时的府邸残桓，或者那种旧时的商铺街？土地公公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沉思了片刻，这附近的旧府邸早就拆迁干净，如今都是新建的，就是古建筑也大都是后来重修的。如果说真的旧东西，估计也就一两片砖瓦了。
听了这样的答案，说不失望是骗人的，但是我又好像如释重负了。为什么？知道自己是谁的目的是什么？有人是为了寻找亲人，但照我的际遇来看，即使找到了所谓的亲人，应该也都不是人。找亲人的目的为何？大多是有心愿未了，需要亲人帮助。我有吗？也许很久以前会有，现在这么多年了，肯定也没了。既然我的亲人都和我一样了，当然也帮不了我什么了。
另外，知道了自己姓啥名何，就会有相应的命数出现在阎罗殿的生死簿上。如果我真的是个古人，那不管是何时作古，都应该被押着投胎几十次了，由此可见，还不如现在这般，糊里糊涂地过日子，虽然有时会有些落寞，但是起码自由自在。阎王小鬼都不会来找我麻烦，唯一不好的赚不到钱，估计还要好久好久才能攒到过忘川的船票。
谢过了好客的土地公公和婆婆，我一身轻松地往市中心走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