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空谷幽幽人
中午给母亲打电话,她在电话里说:“你爸爸昨晚回来没看到你,就问我你怎么不在家,我说你接到通知提前去学校隔离了,他吓了一跳,说你回家这么久,都习惯了,现在一走,又只剩我俩了,都没有人在家煮饭了,我说这不是还有我下班回来煮的嘛,他还怪我不拿些钱给你回去......”
我听得心里有些难受,我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也一样做饭,只是比较忙的时候,就很难有准时准点的热乎饭吃。不过,我想父亲也并非因为没人做饭,只是因为我离开得突然,而且他打早就干活去了,没能看着我出门,所以就会生出许多牵挂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的牵挂也开始零碎起来,感觉他啰嗦了许多。每次从家里出门之前,他就会要求母亲:“煮些腊肉香肠,切好了让她带到学校里吃。”未了还不忘拉长嗓音补充一句:“肉要选瘦一点啊。”可我是个懒人,出门总不想带东西,所以从来也不带,除非有红薯的时候,就让母亲给我装几个红薯带着。他总说食堂的饭菜不好吃,让我平时自己做些吃的,还不止一次地给我准备做饭的工具,“要不把家里那个电饭锅带走吧,大小正适合你,再带一个电磁炉,家里好几个,放着也不用。”我只能一次次跟他强调,食堂饭菜不错的,一个星期五天不重样的,但他还是觉得大锅饭不会好吃。
父亲的牵挂,向来沉重,以前关心我们的学业,现在就关心得更多了。年纪大起来了,他也深知我们的不容易,所以总是避免给我们添麻烦,还总想着能帮助我们一些。去年的时候,他先是被马踢伤了,后来干活又扭了腰,母亲和弟弟告诉我和姐姐,他就训斥他们,认为他们不懂事,担心会影响我们的工作。我们回家去看他,他就坐在沙发上,跟小侄女逗乐,一副他身体大好,我们无需忧心的样子。他也许没有想过,我们其实也需要这样承担责任的成长,有事情的时候聚在一起渡过的那些温暖,总能让我们多一些勇敢,多一些爱。
母亲呢,她的牵挂总不会少于父亲。只是母亲要善于表达一些,有时候在家里跟母亲一起做饭,我在灶台前烧火,她就在洗菜切菜,我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从家里的狗聊到园子里的菜,从做一个酸汤放入各种菜的顺序聊到早起喝一杯白开水的好处,从昨晚做的一个梦聊到她不知从哪儿听来的神乎其神的鬼师迷信......凡是她遇到的新鲜事,我都会知道,还有那些不新鲜的,她翻来覆去说过很多次的事情,当她神采奕奕地叙述起来的时候,我还是会认真地听着,就像小时候我们围着火炉,让她重复了无数遍的《田螺姑娘》《狗耕田》和《狼外婆》的故事一样,从来不会觉得她的故事乏味或啰嗦,反倒是一直醉心于她这份异常的可爱。
但我对她也偶有不耐烦的时候,跟母亲相处的某些仅有的瞬间,总使我不得不反思自己的任何有可能造成日后愧疚的想法,并提醒自己要温柔地去爱身边的人。
就像前几日,她要打电话问西街的负责人如何安排她上班的时间,因为没有存号码,她拿着手机过来找我,让我按相应的日期帮她找到号码并拨过去。她一直不安地在一旁看着,我知道她的不安来自这份工作的不稳定,担心一下子失去了找那几个钱的路子。我也颇有些烦躁,找到号码拨通了,就把手机递给她,那边的人许是没听见,一直不接,母亲便急急地骂了一句(她平日里极少骂的),这使我内心有些不快起来。她拿着手机,用右手长满老茧的笨拙的食指,动作生硬地戳着拨号时的挂断图标,嘴里连连说着:“这怎么挂不了?”我有些生气,更多的是心痛,从她手里接过手机,轻轻一划,说:“你看,像这样轻轻地划一下就好了。”后来人家回电话来,她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也没能好好问个明白。我深知她老实本分,没什么文化,看她笨拙的样子,内心一阵酸涩。我也知道我的不耐烦虽然没有显在脸上,但若是往常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定会安慰她开导她,不会一言不发。我想她一定知我不耐烦,所以静悄悄地做她的事去了。
这样就更是戳痛了我的心:我究竟是因为她骂了一句觉得不雅才不快,还是因为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给她更多的爱和安全感才不快?当然是后者。更恨的是我差一点就把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苦发泄到了最亲最爱的人身上......当天晚上,我就自己的反思结果跟母亲说了,她就笑着说这怎么能怪你呢?然后我就顺势将她骂人的不合理玩笑似的提出来,她欣然接纳了我的想法,我内心才渐渐舒坦起来。
父母的牵挂其实就是平凡的日常,是自然的日常。在冬天走向春天,所有美好的因缘,都渐渐融于真心的万物,春暖花开。有时候生活再艰辛,前路再艰难,因为心中有爱,有温暖,一切都似乎都变得柔软而生动起来。
因此,在接到学校的对我们新安排后,我立刻给母亲打电话,听了她的一番述说,然后告诉她:“我明天就回家,做饭给你们吃……明天我们吃包生菜吧,包“酸菜炒笋子”“韭菜炒鸡蛋”“炒胡萝卜土豆丁”和腊肉的那种。”
——还有,包很多爱的那种。
2020年3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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